凌亭煜抓住信纸的手微微颤抖，他终于找到他了。

    片刻后，信纸被松开，飘落在桌面上。

    白溪有练字的习惯，笔锋凌厉，字如走马弯刀，飘逸好看。

    纸上的字，一笔一划都不规整，歪斜扭捏，这怎么可能是白溪的字。

    听二哥说，先前随同海皇一起到长安的是一对鲛人夫妻，姓白。

    是同名同姓吗？

    拜托这位白公子在海底找一个和他一样名姓的人，会不会速度更快。人们对和自己有共同之处的人总是记得比旁人深。

    烛火闪烁，一段久远之前的记忆浮现，那天是星历4882年长安星7月15日。

    上午，他们一起去了老街最末的办公小院，取出两份离婚证明。白溪和他说了再见。

    下午3点18分，部队接到X跨星系运输集团报案，LM425星际飞船，在荒星P-48中转后失联，飞船由第二语言大学包机，送一批学生到艾斯星。

    而一周前，白溪告诉他，他要去艾斯出差两个月。

    不好的预感疯狂上涌，心脏不安地跳动。陈眠疯狂拨打白溪的电子终端号码，每一次都得到“您拨打的用户不在服务区”的提示。

    以身体不适为由，和军部告假，陈眠把营救计划交给副官。

    2分钟后，上将的战甲出航，消失在长安星的上空。

    荒星上，白溪护着两位年长的Omega老师和所有学生，和星盗团谈判。

    陈眠偷潜入飞船，避开看守的星盗，意图指挥学生们都躲进飞船的管道系统暂避。却发现看守室内看上去人很多，其实只有两个老师和两个学生。

    一个学生告诉他，这是白老师的安排。

    白溪做好了谈判可能会失败的准备，稳住星盗为带队老师和学生们拖延时间。

    陈眠遂调头去找白溪，在飞船控制室外，陈眠遇上星盗的五人小分队，试图进入飞船控制室围攻白溪。

    他站在控制室门口，挡在了门外。

    那扇厚重的控制室大门许久都没有打开。

    最先冲过来的星盗大概是没想到飞船里还有一个外人，赤手空拳就冲了上来，被陈眠打趴在地上堆起了人墙。

    后来人都带了武器，陈眠不敢掉以轻心，捡起两把激光枪，绕过人墙，先发制人。

    突然，身后的控制室大门被迫击炮炸开。

    爆炸的巨响在耳边翁明，余波冲击到整个后背，灼烧的痛感侵蚀着陈眠的意识。

    ……

    透过信纸，凌亭煜似乎又看见了陈眠看到的场景。

    迫击炮轰炸出的出口，他看见白溪捂着腹部走出来，浑身是血。

    似乎是看见了他，又似乎是没看见，直直倒了下来，他抱住了他。

    又是一声炮击，来自相反的方向，是白溪的学生们。四个学生从管道口跑出来，捡起武器，轰掉了意图偷袭的星盗半个身子。

    却忘了，毫无战斗经验的他们彻底暴露在了星盗眼皮子底下。

    白溪意图冲出去，陈眠死死拽住他的衣服，挡在他身前，护住所有学生。

    时空乱流出现在被轰炸后空荡荡的控制室门口，陈眠最后的记忆是他的副官带队闯进廊道。

    白溪应该被随队军医带走治疗了吧。

    不知道这么多年他过的好吗？

    凌亭煜拿起信纸，沿着原来的折痕，缓慢折叠，视线扫过纸上一笔一划，渐渐冷静。

    白溪入职二外后，见过无数学生的字迹。能够清楚地分辨出左手字和右手字的些微差别。

    他教过他。

    凌亭煜笑出声，摊开掌心，露出叠着好的纸块。

    他送到江州的信，出于某些目的，用了左手。

    那人回过来的信，也用了不熟练的左手。

    就像是一种挑衅。

    像极了白溪的作风。

    “找了这么多年，终于找到你了。”凌亭煜握住手掌，虔诚地闭上眼睛。

    白溪，我好想你。

    想见你，想抱你，想亲吻你。

    理智告诉凌亭煜，现在还不是时候。

    他和白溪之间隔着数道矛盾堆积的城墙，贸然见面和坦诚，只会把白溪推的越来越远。

    暂时就这样吧。做一个不曾谋面的朋友。

    蜡烛不知什么时候燃尽，屋内只留月光。

    凌亭煜铺开一张新纸，左手拿笔，写下新的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