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昭低头，拧眉思索片刻后，终是将那碗凉茶轻轻端起，然后将其中的苦涩一饮而尽。

    “你骗本王，一点都不甘甜。”冷昭放下了茶碗，评价道。他满面神伤，忧愁的目光逐渐取代了他眼中原本的杀戮暴虐。

    “苦尽才会甘来，所以，先别急着定义痛苦的内涵。”冷情说着，提起茶壶，给冷昭又续了一杯，继而轻声说道：“待茶凉三分，再饮，你会有不一样的感受。”

    “不必了，你喜爱的凉茶本王不喜，再饮亦是苦涩无比。而且，现在的你根本不需要顾忌本王的感受，又何必做这些表面功夫呢。”冷昭回绝了冷情的提议，他淡淡笑道：“明说吧，不远处的京城是不是再也没有了本王的立足之地。”

    风家的女儿为什么会匆忙回京，临走前又为什么要带走慕容凛？冷昭身居高位数年，如何能看不出这是冷情的算计。但他不在意，因为意料之中，无意权势的他也只为那一分的情理。

    冷昭将茶碗里的清茶尽数倒去，继而他给自己重新续了一杯，随即他举杯冷情示意，在她漠然的目光下，喝尽还在冒着热气的茶水。

    滚烫的茶水入喉，烫得冷昭几乎要吐出来，但他没有。他强迫着自己咽了下去，然后他又继续续着第二杯，第三杯，如此反复，直到他觉得喉咙太过疼痛，才停止。

    “本王以为你会阻止，就像从前那样，只要本王伤到自己，你都会扑过来抱住本王。”冷昭自言自语道，他回想起往事，眼中尚有一丝期待地望着冷情，乞求她的再一次怜悯。

    “再也不会了，从今往后，你只能自己去拥抱自己。”冷情用言语打破了冷昭的希冀，她缓缓又道：“这京城再无你的驻足之所，但你的王府，你该有的身份，孤不会收回，你也依旧是众人艳羡的皇族贵胄。”

    “但是没有自由，对吗？”冷昭替冷情说出了她没有道明的羞辱。

    冷昭先是低声笑了出来，随后他放声大笑。他看着面无表情的冷情，突然觉得自己好傻，他这么现实的人，怎么能有那么一刻的期待，期待她会为自己舍弃王朝天下。

    冷昭的双眸逐渐深沉，最终一片死寂。他发觉自己突然不想再要她了，他也不想再爱了。也许就如她所言，三分清凉总是要比十分滚烫要好受许多，他又缘何让自己更痛苦。

    他释然了，也不在乎了。他不是早已做出了选择吗，如今又何故矫情。他该清楚的，不是吗？从踏出皇城来南地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失去了他拥有的权力，而同样的，他也不后悔。

    “孤保你一世的荣华。”冷情正色道，这是她给冷昭的承诺和补偿。

    “如果是这样，就不必了，本王不需要。”冷昭几乎想也不想地，就对冷情道：“比起无休止的囚禁，本王宁愿从容赴死。如果你不想一具尸骨，就别囚禁本王。”

    冷昭坚定地看着冷情，为自己索要最后的一分尊严。他生身帝王家，他没得选择，但是死亡面前，众生平等，这个权利他还是有的。

    不贪生怕死，不苟且偷生，这是刻在冷昭骨子里的东西，他生而尊贵，又生而骄傲，冷氏族人的傲骨，他何尝没有？

    冷昭神色坦然，眼中尽是不屈的光芒，冷情哑然失笑，她想冷昭可能会错了她的意，遂而解释道：“囚禁？不会的，你且放心，孤永远不会辱没你的傲骨。”

    “孤只想你回南地的军营，无诏不得入京，仅此而已。”冷情轻声道，她既在乎冷昭，又如何能践踏她的尊严，她只是想保全他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