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他鬼点子这么多,还这么有用……”
是的,当两人沐浴着夕色往回走时,那沉重的步伐并不是内心的写照,而是苦苦压制着成就感的征兆。
这种欢乐是两人从未完整体验过的,就像是一对调皮蛋发小,一同在外头闯祸搞了个恶作剧后,却逃过惩罚手牵手逃回了家。楚麟和吉祥如意一同长大,多年来却始终过得规规矩矩,从小不敢越雷池一步;唐朱玲则自小就是个惹祸精,可每次挨罚时,身边却从未有过分担的人。
美酒已经入腹,而这种欢畅也从此埋入了他们的记忆之中,将那片残缺填补了起来。
美滋滋地品着顺路买回来的卤菜,看着唐朱玲也大快朵颐的模样,楚麟高兴之余也试探着问道:“喂,玲儿,我一直觉得,咱们今晚就喝起来了……为什么不等找到了偷子娘娘,救出了孩子,咱们再庆祝啊?”
“啊?”唐朱玲一懵,双手捧着酒杯问道:“这酒……很贵吗?闻不出名贵花种的味道啊……”
“不贵不贵!就是随口一问。”楚麟尴尬地笑了笑:“你知道我不爱喝酒,家里怎会藏珍酿呢?”
“不贵的话,今天庆祝一次,明后天揪出偷子娘娘,咱们再庆祝一次呗。”唐朱玲闻言果然放松下来,举起一根筷子高兴道。
“额……好的,再庆祝一次,呵呵……冰窖里应该空了吧……”
“不过,今天也不算完全是庆祝。”这时唐朱玲似乎想到了什么,轻咳一声端坐了回去:“是要谢谢你……谢谢相公。”
轮到楚麟一懵:“谢我什么?”
“谢谢相公……教会了我很多事情。”唐朱玲爽快地起身道谢,顺势又斟满了两人的酒杯:“原来……要真正做到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以前玲儿做事太莽撞了,事事都不如相公周到。请人照顾王嫂、在江湖上找人买情报、还想出这么多线索……到最后,真正能帮到那些孩子的办法,都是相公教会我的,谢谢你,敬你一杯。”
唐朱玲一饮而尽,反而是端着酒还未就唇的楚麟满脸憋了个通红。望着娇俏中带几分豪气,直接仰首干杯的唐朱玲,他眼神挪不开半寸,连原本想好的话都醉成了只言片语。直到唐朱玲歪着脑袋对楚麟亮出空杯,他才如梦初醒般,带着笑容满饮了一杯。
“‘内子的性情就是这么豪爽。’哎,又没外人在,我这词儿写给谁听啊?哈哈哈……话说……这只是普通的西域酒吗?我怎么觉得是西域皇室的贡酒呢?”强烈的甘甜之刃刺入楚麟的大脑,在他的记忆上留下了甜蜜而深刻的伤疤。他开心地还想继续倒酒,谁知却被唐朱玲拦住了。
她摇着筷子说道:“明儿还要去其他几个花巷如法炮制的,每户掌柜的规矩不同,到时候需要相公临机应变的地方还有很多,可不能喝醉了哦。”
“说的是,说的是。”楚麟忙盖起酒壶,顺势说道:“现在咱们的事情在东城六巷都传开了,明日如果那一家坚决轰咱们走,那这个掌柜多半就是偷子娘娘。”
唐朱玲亦目露希冀:“等救出那些孩子们,花酿饼应该也正好发熟了,到时候,玲儿请你尝尝正宗的花神庙手艺。”
“我都有点等不及了。”被一个女孩儿用这种期望的目光盯着,楚麟内心一股热气直冲脑门。只是越是摩拳擦掌,楚麟却越能想到些纰漏之类的事:“不过咱们也得小心,偷子娘娘若是个狠角色,明日保不准见到我们就会动手。咱们先不要离大路太远……还有,要是好几个家丁扎堆走过来,那一定要马上跑!”
“放心,不是相公才有锦囊妙计的哦。”唐朱玲得意的笑容中,似乎藏着一抹成竹在胸的自信:“玲儿是不会让相公你这个浑……这个大少爷涉险的。等会儿玲儿出去一趟,打更前回来。”
“这么晚出门?”
“去找帮手啊!”没有能留意到楚麟那一瞬的失落,唐朱玲仍沾沾自喜地笑道:“保证明日就算偷子娘娘狗急跳墙,咱们也能把他的狗腿打断!”
随着桌上最后杯盏扯下,葡萄酒的后劲儿逐渐涌了上来。楚麟没有回房,独自站在铺满月色的后院中。摸着身上那件冬天才拿出来穿的貂袍,既温暖又尴尬的笑意也涌了上来。
“玲儿去去就回,这是我让小意翻出来的厚衣服,相公披着,别再病了哦!明天靠你了哦!我出门啦!”
“她什么时候都这么精神。”回忆着唐朱玲挥着手跑出府门的模样,楚麟的笑意渐浓:“明天靠你了……她说明天靠我了……这是不是说明,我这个‘相公’在她心中,是不是变得可以依靠了呢?真想快点帮她抓到偷子娘娘啊,只要快些救出那些孩子就好。至于她追查偷子娘娘的目的,总觉得没什么要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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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城隍庙赶回来,应当不会错过打更吧,总觉得还有很多事情想和他商量……没关系,这浑少爷肯定会等我回来再睡,聊到天亮都没问题呢……哦,可不能太累了。”走在布满花灯的街头,唐朱玲十指互握想着心事,随着那轻快的步伐,灯火在她眼瞳中映出了或点或线的光彩:“不过蛟壬大侠是久住在城隍庙吗?万一这次请他出手,因而得罪了偷子娘娘,说不定蛟大侠会没办法再住那里呢……到时候是不是也该让楚麟替他找个新住处?唉?不对啊,这事情……不该拜托李大哥的吗?为什么我会想到楚麟……”
正思索着楚麟的她却没有留意到,在那满街灯火中,有一个黑影缓缓跟在了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