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没有救玲儿的打算。”李进眉头一皱,立刻反驳道:“那万一耽误了时候,来不及了呢?”
这种“万一”堪称是下下签的解法,别说是二祥,就连小意也一时语塞起来。
二人护主心切,这些李进早已看穿,他继续诱劝起来:“虽说你们还查不清按察使的目的,但有一点却是肯定的,王参军这一队人马必然是其毒计中的一环。只要拦得住他们,就能给山上争取到时间。”
“可是……”这下,就连小意也松开了手,只剩下嘴上还在坚持:“方才李捕头已经去拦过一次了,不是拦不住吗?”
“赵管事再三迫我不得透露药人之事……这一回,若能将此事警示王参军,我便有把握。”说话间,李进已从松垮地束缚中挣脱了出来。恢复自由的他并未动身,反而缓缓转过身来,对两人沉声道:“一个发了狂的药人,能葬送多少条人命,你们或许不清楚,王大哥的祖辈却曾打过鄱阳湖一战,想必他再清楚不过。只要将此事透露于他,再让众军士化明为暗的上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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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人,便是死人。
元覆灭后,中原群雄逐鹿,最后只剩下南朱北陈两大势力。
北方陈友谅虽兵广粮多,奈何人心不齐。反观南军朱元璋一方,麾下却有良将数员,帐中奇才刘伯温更是料事如神,屡出奇计。一时间,南军将北军打得节节败退,大有建立“明朝”的气势。
然而历史的车轮,就在某一天磕碰上了一颗石子,从此改变了轨迹。
刘伯温死了。
当时民间最普遍的说法是,他是被自己的影子掐死的。一个多智近妖的狂才,竟连死法都如此超凡脱俗,当时不论南北军民,都将刘伯温之死纷纷传扬,更有添油加醋者,将这件事传得愈加光怪陆离。直到陈汉四十年时,朝廷才公开了其中秘辛,刘伯温之死实乃一次刺杀,但只知道此计出自陈友谅帐下一名食客,却连官称职衔也没有。
失去智囊后,南军又接连遭遇刺杀,徐达、常遇春等猛将纷纷横死。朱元璋气怒攻心,认为陈友谅“借了鬼神之力”,终于病急乱投医,启用了原本不得志的方士贝十善,也就是当时的白莲教教主。自此后,白莲教便在明军中发芽生根,从此再无法分割,而朱元璋也在“明王天将军”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一味的布教祭天,不但没有挽回劣势,反而让南军败像愈显。此时,贝十善仍旧智珠在握,声称教中有一密法,能“撒豆成兵,一日间集千万人效忠明王”。在朱元璋孤注一掷的赌博下,“药人”这种逆天渎神之物就此降世。
据说当时贝十善亲自选了施法之处,乃是一处为战火所毁的村庄。吉时,贝十善披散发着麻袍,登石坛焚紫香,口中念着咒法,剑指坛下旧村废墟。竟真有无数形容枯槁之人破土而出!贝十善举起军旗,遥令这些“人”进退行动,无一不从。虽说泥土中出现的这些人才不过数百,看上去也竟是些瘦弱之躯,怎么也不像“千万兵”,可当下朱元璋仍是大喜过望,自以为掌握了“神法”,自此便更加重用起贝十善来,甚至开始亲自研究教义,整日开堂焚香,一心侍奉起“白莲大仙”来。
然而这批“土中兵”上了战场后,陈军中有识之士立刻指出此乃“药人”,即死后受控之尸。之后更有人认出,那个所谓被“战火所毁”的村庄,正是被白莲教秘密屠杀而毁。贝十善谎称密法、屠村亵尸,事情传开,中原一片哗然,南军众叛亲离败局已定。然而朱元璋此时却早已无法自拔,深深沉迷在白莲教的教义中,他的部下也从当年的红巾起义军,彻底转化成为了白莲教信徒军。虽然许多尚存良知的部将背弃而去,但留下的全都成了最狂热的白莲教徒,反而让朱元璋成了更难啃的一块骨头。
之后,依靠信徒军和药人,北军着实吃了不少苦头。只是他陈友谅也不是善茬,既然朱元璋打定主意用尸首来扩军,陈友谅索性发挥了他残暴的天性,每战必屠、屠必分尸,让你连“药人”都造不出来。当然,不论是炮制尸体,还是分尸成海,传出去都不是什么有脸面的事情。之后许多场大战,双方都默契地选择了秘而不宣,闷起棉被捅刀子,不咋呼分胜负。鏖战数年,终于还是陈友谅耗尽了朱元璋的兵力,于鄱阳湖一战围杀贼首,终于安定了天下。
只是药人这种邪秽之物,也从此在许多人心中留下了痕迹。到了如今,或许世上已没有多少人曾亲眼见过药人,可但凡曾在北军中扛过枪的老者,几乎都将这种“不怕死”的怪物告知了后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