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朱玲顿时满脑子狗咬吕洞宾的委屈,只是一句“你什么意思”才说出第一个字,却只见楚麟忽然伸手往她背后一指,唐朱玲不禁跟着他的手势转过头去,只见那里正是上下台阶梯所在。
而此时,那串药人中那最后一人也真被绳子扯上台。
那是一张熟面孔。
唐朱玲一眼就认出了这个药人,因为她曾经照顾了它一日夜;
楚麟虽只与它见过一面,却也绝不会忘记这张脸。
于太师,白莲教外山三宗中,隶属红阳宗的智囊。当然,在他死于宣威军的围剿之后,他就有了另一个身份:唐朱玲的父亲,楚麟的岳丈。
看着这位“唐老爹”双目无神地跟在一群药人之后,唐朱玲顿时僵在了原地。
她现在终于知道楚麟为什么态度如此奇怪了。
但一个问题的解开,却伴随着无数个问题的涌入。
这些疑惑是如此汹涌磅礴,冲击得唐朱玲失去了任何思考的能力,她甚至已无法辨别此刻在脑中肆虐的都是些什么。
纷乱的思绪如风暴中的海浪,唐朱玲的理智被抛得天地倒转,挣扎了半天却什么却连一块冷静的帆板都抓不住。
她看见楚麟望向自己的眼神,那是一种从未有过的视线,陌生到胸口生疼。如果方才按察使那充满恶意的视线只是一把刻刀,只在心上留下了浅浅的印记;那么此刻楚麟这一眼,就像一把铁蒺藜硬生生灌入了她的胸口,刺得每吸一口气都痛得令人害怕。
或许是见到唐朱玲的样子变得和她“老爹”一样,楚麟微微皱起了眉头。
他原本打算事情结束前,绝不再同唐朱玲说一句话的。可这会儿心中某处竟冒出一只无形大手,兜头就给自己来了几记耳光。
一个人到底要做出多么后悔的事,才会臆想到自抽耳光的画面?
楚麟硬气心肠,艰难地保持脸上的冷意:“她红着眼圈、一言不发。这算是什么意思?无言以对?恼羞成怒?还是觉得对我有所亏欠?她不会哭吧……唉……我怎么还是担心她?”
唐朱玲那张不安的脸近在咫尺,如此近的距离,就连睫毛上染湿的雾气也尽收眼底。
楚麟刚想别过头去不再多看,一声“少爷”的轻唤声忽然从上台口处传来。
两人往那儿一看,身穿便服的大吉与三如二人跟在了那串药人背后也上了台角。大吉手里捏着一条不知哪里借来的抹布,双手正擦个不停,原来药人并无神志、不辩方向,方才楚麟等人用绳子拉药人上台时,为了让药人不至于卡在楼梯口,两人只好用手推扶药人肩背,这才让他们一个个走上木阶梯上了台。大吉是被药人吓晕过一次的,被迫触碰这等污秽之物,只把他恶心地面如菜色。
见楚麟还留在台上隐蔽处,大吉躲着台下目光蹲伏于台角,低声急道:“少爷,死局已破了,后头就交给官府,咱们快走吧!”
“走?”听到这个字,唐朱玲强压着心中不安,亦劝道:“大吉说得没错,你还是先跟他们走。等此间事了,我就去州府告状,让州牧大人知道他这个手下暗施禁术。现在先走吧!”
“走……”楚麟同样咀嚼着这个再普通的字眼,不知为何,他眼前忽然又出现了另一种臆想,似乎自己一旦转身“走”了,就会从此失去“回来”的机会。
这一刻,内心正纠结的两人都没有留意到,原本台下热热闹闹的配乐,忽然转为了一种诡异的曲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