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蛟壬回忆录》——当我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上天让我许下三个愿望。我的第一个愿望就是:想现身就现身,想隐遁就隐遁。
就在前一刻,赵管事依旧在抚须暗笑:“药人被少爷带到大庭广众之下那一刻,少爷就已经立于不败之地。就算‘东州按察使私通白莲教’此时,咱们当场还拿不出证据。但以楚王府的财力与人力,早晚能揭开他的老底。不过这位按察使还真是绣花枕头,看似深不可测,却连少爷几句话都接不下,轻易就成了众矢之的,翻不出什么浪花了。呵呵呵,白莲教,难道是久居深山数十年,竟连脑子都返祖了不成?看来老夫做了这些年的商人,想事情都习惯多虑了。”
可还没等赵管事内心的笑意浮上嘴角,按察使整个人忽然看起来不同了。他既没有什么动作,表情也没有变化,可偏偏所有盯着他看的人,都无比真切地感受到了。原本没什么威严的他,自这一刻起,变得让人忌惮起来。他身上似乎有一团会顺着视线逆流侵蚀的阴气,此刻不论台上台下,任何敢于直视按察使的人,双目都突然一阵凌寒,纷纷被迫低下了头来。
楚麟即使及时移开了目光,双目还是生生刺痛,却偏偏冰凉到连眼泪都流不出。
就在唐朱玲拉着他转身避开这股诡异的阴气时,按察使那森然的笑声传遍了整个中院:“你们的确说得不错,老夫白莲圣教无为宗宗主——无为老祖是也!”
正搀扶着楚麟的唐朱玲闻言一愣,即使纯真如她,此刻也不敢相信这位按察使居然就如此轻易地承认了这反贼的身份。此时手腕上忽然一痛,竟是楚麟不顾轻重,拉着她拼命往身后退去。她刚想抽出手,却见楚麟虽紧闭着眼,面上竟是一副惊恐神情,他左手继续拼命地拉扯着自己,右手则从腰后掏出了那杆火铳。
这副如临大敌的模样,让唐朱玲不安地问道:“你干嘛?”
“还不明白吗?他居然敢轻易认罪,一定是早就布好了后手,我们快离……”
楚麟急切的警告尚未说完,从客院骊峰方向果然传来一阵刺耳的嘶吼,这一声如兽似鬼,硬生生将青天白日都震得暗了几分,台下大批院生被震得双足酸软,像成片的人浪一般瘫倒坐跪了下来,而猜魁台上有不少先生与贵宾被吓得跌落坐席,呼救之声逐渐响了起来:
“白莲教妖人要释放出妖法啦!”
“快!扶我逃出这里!”
“官兵!叫官兵!”
“哪儿会有官兵啊!快先顾着逃吧!”
这会儿多数人都是一般的心境,对于白莲教的惧怕就像一个妖魔,从内心深处的镇压之处缓缓爬出,或漆黑或血红的身躯,也随着爬行的动作越变越大。
而就在台上下一片恐慌之时,楚麟已跌跌撞撞跑到了台上其他人所站的位置,他的双目依旧颇感刺痛没有睁开,只感觉到有人扶住了踉跄的他,又有一句熟悉的声音从耳边响了起来:“不要这么急嘛!还只是一声怪嚎而已。”
听到蛟壬的声音,楚麟总算安心了几分,他将唐朱玲紧紧拉在身边,闭成一线的双目随着眉毛一同皱了起来:“这无为老祖自认身份,此事绝不寻常……”
他还没说完,陆凡菲已忍不住质问道:“楚朱玲……不是,楚麟,你们真是衙门官差?”
楚麟勉强睁开眼,想要看清陆凡菲脸上是喜是怒,却觉得双目依然干涩的很,只能勉强看到眼前陆凡菲这位理事官一脸急迫,相反站在她身边的罗念秋、江姬芸、叶思雪三位院生反倒更显平静。
还没等楚麟想好如何应对,唐朱玲已把话头照单全收了下来:“陆先生,诸位师姐妹,我和他……我真名叫唐朱玲,的确是替花陵都衙门纠察的线人……不过这其中还有许多苦衷,我现在没法一一说明。”
还不等楚麟叹气,罗念秋的轻笑已先一步响了起来:“你这理直气壮认错的模样,倒和这无为老祖有几分相似了。做你的师姐,可真是有些辛苦哦。”
“罗师姐……”本有些惴惴不安的唐朱玲闻言心头一热,她没想到罗念秋这么快就温言与她开起玩笑来,仿佛根本没有怪她撒谎一般。此事她不禁想到:“对一个卧底来说,最想要的东西,不就是受骗之人的原谅吗?”
不过在感激的同时,唐朱玲也察觉到一丝异样,作为少盟会的大师姐,罗念秋平日里大多肃然,想不到这会儿要紧的时候反倒是第一个开玩笑冲淡气氛。
与平日不同的绝不止罗念秋一人,往日笑颜满面的江姬芸,此刻却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她弃了手中的仿剑,摆开架势护在了唐朱玲身前:“可不是说笑的时候,据说那无为老祖已过百岁,一身邪功诸神杀佛,今日你们触怒了这老妖怪,可得小心行事。快走在我后面,缓缓退下台去。”
此言正中楚麟下怀,他这会儿已经睁开眼来,只见台下院生已逃散了开来,而猜魁台上不少先生与贵宾急切中都跳下台来,摔在地上呼痛。但更有几位十德殿的老夫子,花盟会掌柜等自恃身份,不肯当中露怯,还留在台上死撑着。
无为老祖倒也没有大开杀戒,他真面目甫一露出,武当白鹿道长已拔出腰间软剑迎了上去。几位武当弟子也各持长剑,各自分立在附近掠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