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当年在洳陵、昌京两地间犯下多宗命案的凶徒之物,此物是关系我老爹清白的铁证。我一定要问清楚,红阳真祖究竟是从何处得来这‘三面骷髅环’的。”
听完回答,楚麟只是默然以对,就连目光也低垂了下去:“原来她如此卖力,并非为了救一个少年的性命,只是为了撬开他的嘴巴。也是……他是个白莲贼,还是个宗主,本就……该死的……”
楚麟沉默得近乎突然,就连蛟壬与叶思雪都侧目了过去,反倒是唐朱玲并未留意,她转过头对蛟壬道:“老蛟,需得拜托你一桩事。书上说,要解百花鲜药,光把解药撒得均匀还不行。药人的身子大多已坏,血气循环不再,吸收到内里的药性或会积留在一处。你能否帮他打通浑身筋脉,让药力更快行遍全身?武功的事我不懂,但若有内力辅助,他能坚持的时间一定能更久些。”
这会儿的唐朱玲发髻略散,衣着上沾着不少花粉残痕。或许因为辛苦制药的关系,那原本的一双明眸多出了几分疲色。上一回她露出疲色,还要追溯到在野外被红阳宗追杀的时候。
眼下红阳真祖已面目全非,而唐朱玲的憔悴之色却让楚麟的思绪回到了当时。
恍惚间,与她一路走来的点点滴滴,就像这山路上的花瓣一样纷纷掠过了楚麟的视野,有些只是惊鸿一瞥,另一些却深深映入了心中。但不论这些记忆是深是浅,记忆中的都有一个绯红色衣裙,笑起来脸颊一侧会有酒窝的女孩。
听着唐朱玲的好言相求,楚麟一颗心仿佛被人反复浇灌着滚烫的浓茶,疾苦回甘混杂在一起,渐渐混乱了起来。
“若她不是怀着目的嫁给了我,那该多好……”
风大了,楚麟的眼睛痒了起来。
蛟壬的拒绝声将他从这阵深沉的风中解脱了出来,他听见蛟壬毫无余地地摇头:“打通经脉我可不会。”
还没等思绪恢复清明,楚麟只堪堪来得及压低声音,求情的话已然脱口而出:“老蛟,不要感情用事,红阳真祖应该知道不少秘辛,将他救活不止是在帮玲儿,对我们也有意。”
蛟壬被他几句悄悄话搞得莫名其妙:“小楚你忘啦?我是真的不会!要是粗手粗脚随便输一点内力,那还勉强可以。可要像小唐说的那样,小心翼翼一根根筋脉打通,那肯定没谱啊!而且……”后面一句话,蛟壬是摊开手对所有人说的。
“而且我根本不认识几个穴位啊!更别说经脉了!”
蛟壬诚恳的神情里没有丝毫阴霾,楚麟只好尴尬地驱散了原先的妄猜。不过对唐朱玲来说,蛟壬的话却是始料未及的。她与楚麟一样不懂内功,并理不清“内力深厚”与“救人本领”之间的关系。在她原先的估料中,蛟壬既然是个武功奇高之人,那么传功导气自然也不在话下,如今听蛟壬这么一说,小花女的脸上终于露出了难色。
“啊?那可糟了……光靠解药,药性停留只在外,只怕根本解不开百花鲜药。”握着解药的手腕无力地垂落了下来,唐朱玲不禁苦恼地低语道:“好不容易有个三面骷髅的线索……”
楚麟正留意着她的口型,蛟壬已大咧咧转头问道:“喂?你内功也不差,会不会打通经脉?”
他问的人自然是叶思雪,方才一直沉默不语的她,这一次却干脆地点了点头:“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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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噗!”
一名武当弟子吐着血摔下了猜魁台,他手中那柄雪亮的长剑比主人飞得更远,不甘地倒插在了中院的石砖缝隙中。
“变阵!聚枢!散要!转东南!”白鹿道长的声音仍然清平有力,可细细听来,其中也多了一分暗哑。
喜度校祭的猜魁台,此刻早已成了无为老祖与众武当弟子的生死台。白鹿道长与剩下的五位弟子勉强维持着阵型,他们中不少人已是目光凝重,甚至一名弟子嘴角都溢出了血迹。白鹿道长的道袍上前胸处赫然留着一个掌印,解释着这位高手气息不顺的原因。
反观无为老祖,他身上的按察使官袍早已变成了一团破布片,就连内里的小衣都已是遍体裂絮。他的发髻被削散,一头灰白相间的长发被山风抛在了半空中,令此人看来更显魔性。然而武当的剑阵的战果也就仅限于此了,精妙的剑术并未在无为老祖身上留下寸伤,反倒令他开口大笑。
“哈哈哈哈!”原本诡异的笑意,如今已多了几分疯狂:“痛快,痛快!”
几十年蛰伏的山中清苦生活,隐姓埋名打入朝廷内部的大计,太多的重担,一度让这位白莲教高手忘记了厮杀的快感。那种“双臂一张,敌人的鲜血招手即来”的痛快,是任何计策都无法带给他的。大笑之中,无为老祖此刻甚至有些感谢起楚麟来,若非这小子破坏了离间花盟会的大计,或许他也无法享受此刻的厮杀之乐吧?
“无为,如今大陈天下早已稳固,尔等逆教邪徒是撼不动正道的。”白鹿道长知道,若让这个比药人更可怕的老妖怪笑下去,他的气势只会愈笑愈强。于是老道强打着精神,喝断了他的笑声:“你也早过了知天命之年,却为何始终看不破天下的命数呢?”
“老牛鼻子,你是指望着东州的官兵么?”无为老祖的笑声虽然停了下来,可是出乎白鹿道长的预料,他那带着嘲讽之意的气势却一路勃然增长着,根本看不见任何枯竭之兆:“本祖不妨对你透个底,荆棘堡的五百援军就在山下,现在也差不多该上来了。咱们不妨来看看所谓的正道,会怎么走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