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然剧烈喘息起来,似乎是气道中有血液卡住,唐朱玲不顾脏臭,立刻将他翻过身,替他拍起背来。一记记轻拍,让她皓腕与手背沾上了越来越多的血污,不过红阳真祖一口气也终于缓了过来。
就是这最后一口气,让他终于透露出了一句唐朱玲等待已久的话。
“师父……他们都欺负我……都欺负我……他们是看不惯这串骷髅链……咳咳……带在徒儿脖子上。”
“师父……徒弟?”
随着身旁红阳的挣扎,越来越多的血点溅污了唐朱玲的那件白袍,可小花女此刻却静得出奇,甚至比地上那个已经断了气的红阳真祖都更安静。
楚麟看得心慌,连忙扯了扯她的手臂:“玲儿?玲儿?!”
正当他又要胡思乱想时,唐朱玲终于回过了神:“嗯?相公……”
她此刻正思索着三面骷髅之事,一时习惯使然将“相公”二字脱口而出,只是话到中途才恍然醒悟。
一阵针刺般的感觉赫然出现在心中,比起父亲含冤入狱的艰辛回忆,这种针刺感更令人窒息。
唐朱玲忽然深深吸了一口气,却只将浓浓的血腥味抽入了肺叶中。
楚麟定定地望着她,眼里却也只有说不出的复杂。
那声“相公”,她并没有说完,显然是话到中途收了口。然而就是这两个未能说完的字,才更令人心头隐隐作痛。此时此刻,楚麟脑中所想到的画面竟也是一根针,一根细细小小、埋入心头深处、找不到也拔不出的针。
他自然不愿去反驳“相公”这个身份,只好已正事来遮掩过两人的这个心结:“刚才三如同我说过,荆棘堡五百士卒就在山门外。”
此刻,不论是藏着心事的唐朱玲,还是远乡来客蛟壬,都没有把荆棘堡三个字与红阳方才的话连在一起,还是叶思雪明悟道:“那五百人恐怕非是真正的东州兵马,而是白莲教借巢孵卵聚集起的香军。”
“对啊!”蛟壬这会儿也反应了过来:“小楚你不是说东州军里面最大的就算军察吗?军察都是白莲贼,那他们手下能是好人?”
楚麟一边扶着唐朱玲起身,一边解析道:“这倒不一定,我听说朱言文是一位忠臣良将,红阳真祖刚才也说,那贝崇是易容成朱言文,可见白莲教并非掌握了整支东州军,只是派人顶替了朱军察而已。不过,整个东州的驻军究竟有多少已落入白莲贼的掌控,实未可知。”
叶思雪冷声道:“至少山下那支人马多半是白莲香军。”
一想到叶思雪此言九成是真,楚麟就不禁打了个寒颤。虽说此刻楚麟还并未看透无为老祖逼反花盟会的阴谋,但他很清楚,此番白莲教摆得阵仗极大,如此大计被自己破坏一空,那白莲教比如会恼羞成怒。在这种情形下,山下这五百香军就算屠山也未可知。就算蛟壬武艺通神,可一来他的神功也曾有过不灵的时候;二来这满山还有不少院生来不及逃出,蛟壬一人来回奔波又能救得了几个?
唐朱玲少见地沉思不语,她仍旧在思索红阳真祖与三面骷髅的关系。这桩心事楚麟并不得知,他只觉得此刻身边伊人出奇的恬静,令他顿生一股“不论如何都要护她周全”的豪气来。
就在他聚精会神盘算着如何力挽狂澜时,一声“少爷”的惊呼从中院方向传来。
楚麟回头一瞧,竟是大吉与三如搀扶着一位狼狈的老者,正一瘸一拐地沿着花山小径逃来。而被他们架在中间的老者,不是赵管事是谁?与程邢一样,出身宣威军的赵管事也与楚麟有师徒之谊。见到他看似受了伤,楚麟连忙放开了扶在唐朱玲肩头的手掌,握着火铳就迎了上去。
迎上了赵管事三人后,楚麟见他们身后并无追兵,总算安心地将火铳插回了腰带。他刚想询问中院情形,却见蛟壬为了搭把手也跟了过来。楚麟忍住浑身酸痛,替下三如将赵管事搭在了自个身上,就这样对蛟壬介绍道:“老蛟,这是赵师父,我的火铳手法,大多都是他教的。”
蛟壬可没有半点高手架子,直接替下了大吉,扶住了赵管事另一侧肩膀:“赵叔好。”
“师父……”
听到楚麟的话,唐朱玲眨了眨眼睛,似乎想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