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更时分,弯月疏星,月色凄迷,星光迷乱,夜雾如一层轻纱笼罩着辽国南京幽州府的齐天王、造天王双天王王府。王府飞凤殿前法坛上,一个道士手舞桃木剑步罡踏斗,台下两排道士和尚念没精打采念咒颂经。
飞凤殿大门紧闭。依照辽国契丹拔里氏(双王妃萧云霜的祖姓)风俗,丈夫去世的第一天晚上四更天到五更天,只有遗孀一人为亡夫守灵。飞凤殿内只有双王妃萧云霜。
四更天是人们最困倦的时候,念咒颂经道士和尚昏昏欲睡。纯风、洪敏带着被点了哑穴的假道士张晖绕道飞凤殿后门,纯风学了两声猫叫。萧云霜闻听匆忙打开后门,放纯风等三人jin来,悄悄关上门。纯风飘身形至飞凤殿大门前,从门缝往外看,见法坛上、下的和尚道士,能躲的躲的无影无踪,不能躲的东倒西歪鼾声如雷。萧云霜跑到装燕云的棺材旁,冲纯风,小声呼喊“真人!真人!时辰不早了,快快救怀龙!”纯风脚尖点地“欻”飞身跃到棺材前。
洪敏急速点中张晖的死穴。张晖一声不吭一头栽倒在地。洪敏迅速扒下张晖身上的道袍。
纯风揭开棺材盖子立在棺材边,“啪啪”点了燕云几处穴道。片刻,面色苍白的燕云咳了一声,有气无力微微睁开双眼。萧云霜喜极而泣,满脸泪花,惊呼着“怀龙!怀龙!”纯风将内力运于双掌“啪”地按在燕云的前xiong,将内力传给他,约一刻的时间,燕云脸上渐渐透出血色。纯风收了内力,把燕云从棺材里扶出来。燕云冲纯风“噗通“跪下,声泪俱下“大哥!若没大哥相助,燕云哪能还阳!”“咚咚!磕了三记响头。纯风道:“贤弟!此地不是说话之处,快快换上道袍。”洪敏将道袍急忙给燕云套上。萧云霜扶着燕云坐到一张椅子上。纯风、洪敏师徒俩把张晖的尸体放入棺材中。纯风不放心超张晖死穴使劲一点,细细检查,见他确实身亡,与洪敏把棺材盖子盖好。萧云霜、纯风、洪敏,从打开飞凤殿后门到把棺材盖子盖好,紧张而不慌张,一连串动作麻利迅捷。
洪敏冲燕云,道:“燕福主!五更天飞凤殿的大门就要打开了。”纯风拽了洪敏衣袖,冲燕云,道:“贤弟,愚兄与徒儿在大殿后门外候着。”冲萧云霜拱手道别。随即师徒二人出了飞凤殿后门。
萧云霜、燕云相对无语。时间慢慢流逝,萧云霜多想五更天永远不会到来,可谁能改变!燕云必须在五更之前离开飞凤殿,否则燕风再也不会还阳、纯风的精心设计将付诸东流。燕云一脚踏出飞凤殿后门,几乎意味着阴阳永隔,那会再有重逢ri子。她对他有千言万语,此时化为恋恋不舍眼神,珠泪点点滚落香腮。
燕云并非草木怎会无情,为了搭救冻死过去的燕云,她不计自己的名节用体温把燕云从阎王殿拽回来,除了生死情义,燕云对她怎会不生爱恋之情,燕云更知道她对自己倾心相爱,但自己怎能对不起恋人赵怨绒?遗弃萧云霜,意味着将她送入火坑。心绪悲苦焦躁不能排遣。下意识自言自语“生比死要难!”抬起手想为她擦去脸上的泪水,离她的脸一乍的距离停住了,慢慢垂下手。
萧云霜内心凄苦,知道他也在煎熬中。道:“五更天,你就脱不了胎了。蝼蚁尚且偷生,何况人呢!”
燕云道:“我带你走。”
萧云霜苦涩一笑,道:“去南朝大宋,那是你的国,有你的家。大辽是我的国。”环视大殿“这——这是我的家。”面色惨白。
燕云痛心切骨,道:“纸里包不住火。燕云诈死萧云燕迟早会知道,你身为燕云的王妃,ri夜为燕云守灵,只有你能做得出手脚,她焉能放过你!她的亲姐姐都死在她的手里。你不是说过,要跟我回大宋吗!”
萧云霜言不由衷道:“你还当真了?”
燕云怎会被她欺骗,道:“蝼蚁尚且偷生,何况人呢!”
萧云霜脸上露出悲苦的神情,为了他安全脱身,不能在纠结了。道:“五更天一到,你还不了阳不说,你的义兄纯风和他的徒弟,还有我都的为你陪葬。”安慰他“我是萧云燕的堂妹,又为她立过功,她不会对我怎样,你放心的去吧!”
燕云道:“不行!我一定带你走。”
萧云霜无计可施,勃然大怒,道:“燕云厚颜无耻!我是堂堂的大辽国御妹金枝玉叶,什么样的男人找不到!怎能跟你走!看在你曾救过我命的情分,放你一条生路,再不滚,我就打开飞凤殿的正门,叫你再也回不去大宋!”
燕云被骂的一愣怔,寻思她说的也合情合理,跟自己回大宋,自己什么也给不了她。起身冲她躬身一拜“燕云多谢萧姑娘搭救之恩!来ri定报姑娘大恩大德!就此别过。”转身出了大殿后门。
萧云霜望着他的背影,急忙咬住自己手指,生怕哭出声音,见后门关上,再也忍不住,撕心裂肺,放声痛哭。
燕云出了飞凤殿后门。纯风、洪敏等候多时。纯风冲燕云,道:“贤弟,趁着夜色洪敏带你潜出双王府,将你送到大宋国境。事不宜迟。”燕云冲纯风伏地叩头,道:“大哥今ri一别,何时才能相见?”声音嘶哑。纯风道:“贤弟只要你安然,咱们兄弟何愁没有重逢之日。”扶起他。燕云朝他拱手揖别,随洪敏披着夜色而去。
这纯风道长是何许人物?燕云为何叫他大哥呢?这要从《第一百九十八章虢公庙萧云燕敬神》说起。话说萧云燕背着儿子殊奴、燕云、萧云霜、韩德隆、耶律金针,被易州马军都虞候燕风率领兵马追杀,燕云断后,萧云燕、萧云霜、韩德隆、耶律金针,冲出了密林翻过两座山梁,但见这里青山叠翠,树木林廊,峰岭相连,云雾盘绕,听不到追兵喊杀声,坐在山坡草地歇息,发现不见了燕云。
燕云甩掉追兵,不见萧云燕等人,四下寻找,跋山涉水穿密林,在荒山野岭转悠半天不见一个人影,天近黄昏,见前边不远处一个道士,道士身后跟着一个道童,渐渐走近。燕云禁不住一阵惊慌。他所经历的凶险数不胜数,见到道士怎会惊慌?其实这是人的正常反应,荒无人烟的穷山恶水,见到野兽是正常的,人!荒山野岭的,谁会来这儿!在燕云惊慌之际,那道士走到近前,见他:三十多岁年纪,七尺过高,黑黄长方脸,慈眉善目,三缕长须,高绾牛心发卷,铜簪别顶,身上穿着玄青色道袍,腰扎赤色丝带,脚下蹬着黑色道鞋,身后边背着一柄竹剑,手里拿着拂尘,相貌平平。
燕云寻思:这道士像是在哪儿见过,哦!和火神庙里虢存密的神像相似,虢存密号“清风先生”,与“明月先生”樊雍、“卧云先生”封赞并称“林下三隐”。是自己在铁菱山麒麟垭的结义大哥,受自己邀请出山辅助主子,鳌鱼滩力举“千斤牛”,率五百乌合之众火烧盘丝沟大破辽国十万铁骑,复雄州、取檀州如探囊取物,巧借十万火龙兵火困幽州城的,辽国燕云十三州望风而降,可惜天妒英才,竟因酒醉而亡身。这道士相貌怎么如此像大哥虢存密呢?难道大哥没死,这道士就是他!不不。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伪汉的金刀令公刘继业之子刘延平、赵遇不是和主子的相貌一般无二么!
燕云看他的同时,他也在打量着燕云。燕云刚想搭话,向他问路。这道士像一阵风从燕云身边掠过,道童紧紧跟着,离燕云约七八丈远,蓦然“燕云!”道士喊道。
燕云随即应道“哎!”一出口,心想这素未平生的道士怎么知道自己的名字。道:“道长怎么叫出小的姓名?”这道士一步跃到他面前,道:“嗳!贤弟果然是你!”
燕云满腹狐疑,寻思:他怎么叫自己“贤弟”,自己哪有作道士的哥哥?就算是师父收的徒弟,比自己早jin师门,也给称呼自己“师弟”。道:“请问道长是哪路神仙?”
道士看着他笑道:“虢茂虢存密,你可认得?”
燕云细细打量他半天,惊喜交加,一把抱住他,热泪盈眶,道:“大哥!大哥!是您!真的是您!”
这道士正是燕云昔日的结义兄长清风先生姓虢名茂字存密。
当时虢存密受燕云邀请,帮燕云的主子赵光义力缆狂澜。赵光义的十万宋军被辽邦杀得丢盔弃甲几乎丧失殆尽,兵败夹蛇谷、走野马坡、弃雄州城,龟缩滚龙河鳌鱼滩,丧权辱国罪不可赦,虢茂虢存密横空出世一挽狂澜,领五百市井丢钱弃物诱敌深入,背水一战置之死地,绝地反击将辽邦先锋军马连杀带追,赶入盘丝沟,前堵后围,一把大火把十万番兵烧个灰飞烟灭,只消半日收复雄州,檀州望风而降,借天兵火焚幽州城,幽州不消半日不攻自破,辽国燕云十三州望风而降。赵光义怎能容得下功高盖主的虢存密,密令医候陈禹锡(“小孟尝”陈信)配置毒酒,他亲自送给虢存密。虢存密当他的面将毒酒一饮而尽,随即“身亡”。赵光义将他厚葬。
虢存密乃天下奇士,早就看穿了他的伎俩。真是艺高人胆大,明明知道是个套,还敢往里边钻,以他的武学功力,不但能逼出体内毒酒,还能用“蛰龙闭息功”装死,自闭周身穴道,十天内运起内功解开全部穴道,掌破棺椁,走出坟墓。他本来就是无心于功名的世外隐士,只是受义弟燕云之邀,才出山走一遭,对赵光义也没有报仇心理。改头换面做了道士,法号纯风,四海云游,收留不少孤儿,收为徒弟,闲游到烟萝山,看重烟萝山的山势暗合九宫八卦,带领徒弟们依就奇特的地势建造竹溪林苦竹观,就地取材,不用一砖一瓦,漫山遍野的青竹取之不完用之不尽,建造工时很短。他深通奇门遁甲,在烟萝山周遭依照奇门遁甲之术开辟了几百条羊肠小路,也不是真正意义上的路,用不着铲石移土,只不过是定时清除杂草,看的像路非路,只要人jin了烟萝山就会不知不觉沿着杂草藤萝蒺藜少的地方走,怎么走也只是在竹溪林苦竹观外打转转,看不见竹溪林苦竹观的影子。这就是辽国太后萧云燕派出几拨人马都没找到竹溪林苦竹观的原因。在苦竹观“观云塔”塔顶却能看到烟萝山的全貌,萧云霜等曾登上了塔顶,群山峻岭,茫茫林海一览无余。
燕云、虢存密相认,燕云诉说在铁菱山麒麟垭与他分别后的经过。虢存密惊叹不已,道:“贤弟屡遭劫难,百死一生呀!”燕云迫不及待,道:“大哥不是醉酒归天了吗!怎么做了道士?怎么来到这荒山野岭?”
虢存密寻思:官场险恶、江湖凶险,燕云选择的路无疑是崎岖坎坷,对与错,世上没有绝对的对与错,他选择的路必须由他的脚步丈量。不忍心打破他心里的梦。道:“当时都怪愚兄贪杯,也是是愚兄命大,醉死之后居然活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