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的夏天要赖到十月底才慢慢腾腾的走,秋天就丝毫没有存在感的来了,除了满地打着旋儿的落叶和天上时有时无的成群的大雁,一切都像夏天那样,冗长乏味。
何年年抱着笛安的新书《西决》,爬上了教学楼的顶楼,看着仿佛触手可及的天空,何年年瞬间涌起了杞人忧天的念头:这时候如果天塌下来怎么办?何年年试图去脑补这样的画面,可是一闭上双眼脑海里就浮现出刚刚在班里看到的那一幕:许予迟和林梓楠在后黑板前商量着怎么出下一期的黑板报,两个人围着一张桌子,低头看着素材,两个人的额头都快要碰到一起了,何年年的耳旁响起了八卦的声音“你看,他们就像在夫妻对拜一样。”留着蘑菇头的陈梦露的和身旁正吃着零食的吴佳怡说着,每个女孩其实身上都有八卦因子,只是开窍早晚的问题,何年年一直都对女生的八卦采取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的政策,但这次那些话和着空气钻进了何年年的左耳却出不来了,那些话在何年年的脑袋里冲撞着,何年年索性拿起书往天台走去,兀自看着远处的树林发呆。
“何年年,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
听到声音,何年年一回头就看见了那个叫方胤的少年正盯着自己看,眼里虚虚实实。
“我们以前认识吗?”何年年心里疑惑,的确,第一眼看到方胤的时候感觉非常熟悉,但就是想不起来了。
“那你还记得很多年前有一个腼腆害羞的男孩坐在教室外面哭,你走过去,问他怎么了,小男孩哭着说:他没上过幼儿园,他没有好朋友。然后你牵起他的手,用身上仅有的五毛钱买了糖给他吃??????”方胤还在讲着,双眸晶亮。
何年年一下子想起来了,那是小学一年级报名的那天,妈妈正在排队交证件,何年年随意的在学校逛着,看到了正在抹眼泪的小男孩,她慢慢的走过去,看见了小男孩哭得两眼红红,何年年小心的开口“你怎么了?”小男孩停止了哭泣,抽噎的告诉她:“我没上过幼儿园,我没有好朋友。”然后小男孩像是眼睛里的水龙头被人打开了一样,眼泪决堤的往外涌,然后何年年攥紧他的手,轻声的告诉他:我也没有上过幼儿园,我们一起玩吧。那是何年年从小到大第一次有了同病相怜的感觉。然后,何年年像个小富婆似的去了学校的超市用五毛钱买了五块石榴糖,最后,他们坐在教学楼前的台阶上,慢慢的化着嘴里的糖,看着夕阳西下,连空气中都弥漫着石榴的味道。后来,何年年只和小男孩当了一星期的同桌,小男孩就转走了,对了,她想起来那个男孩明明叫林淼,为什么现在叫方胤,何年年心里出现了一个又一个的谜团。
“我一直在想当年那个牵着我的手买糖给我吃的小女孩现在在哪?我们还能在遇见吗?遇见了她还能想起我吗?”方胤看着何年年的头顶,缓缓的道出在心里埋藏了很多年的话。
何年年打量着面前这个已经比她高半个头的少年,怎么都无法联想到他会是六年前那个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还有点婴儿肥的小男孩。
“你不是叫林淼吗?”何年年终于问出了在心里憋了很久的问题。
方胤愣了一下:“因为我小时候被人贩子拐跑了,小学一年级报名时养父母拿不出我的出生证明,然后我就稀里糊涂的回到亲生父母的身边,然后改名了。”言简意赅的原因是因为只有当事人才会知道这里面的辛酸苦楚。
“哦,不过我一点也看不出你是当年那个爱哭鼻子的小男孩了。”何年年故作轻松,她不想去揭伤疤了。
“哦,是吗,你没变的,你的头还是和以前一样大!”何年年一听抬腿就朝方胤踢去,方胤没有躲开,因为何年年这一脚好像踢开了他们之间锁上了六年的大门,然后既往不咎,从头再来。
就这样何年年和方胤在天台上站了好久,他们之间相隔的是迟到了六年的洪讯,席卷了一整个童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