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苍老的女人声音，这身影就在身边，听上去却很渺远。短短的两句话，语气里透着说不出的伤心和责备，尽管是责备，那浓浓的爱护之情却是清晰明显的。正是如此，那责备才更叫人心伤。

    身影久久无话，只是静静的看着木盆里的娃娃。娃娃停了啼哭，望着身影的眼睛乌黑发亮，发出咿呀的欢喜笑声。

    那身影被这天真的笑冲击，怔怔良久。

    “唉……我的傻孩子啊！”

    怆然一叹，狠心不再理会娃娃，转身走到小玉身边。

    小玉太想看清楚她了，眼皮却更加的沉，似乎只想就此沉眠下去。脑海处于一个清醒和懵懂相交的临界状态。

    “果然是个好女娃，干净。”那身影端详小玉半晌，似乎愁怀稍解，话语柔和许多，也少了那种悲怆。

    “好女娃，莫要怕。我是来谢谢你的，你抱回来的娃娃，是我的孩子……”似乎需要组织语言，那身影停顿了少许。

    “善良的好女娃，你出生我就认识你啦，我一直看着你长大呢……唉，我这孩子，他也是经常看到的。”苍老的声音，柔和的语调，仿佛家里的尊长一般，让小玉焦急的心安稳不少。

    这个人来得好蹊跷！小玉有疑惑，可她心窍迷糊，虽然很好奇，却想不了更多。

    “女娃，很多年前，我原是这镜湖里的一条鲤鱼，后来镜湖边人多了，我就不在这里住啦。这孩子……”回头望望木盆，继续说，“也跟我一样。他总喜欢到镜湖来玩，天天早上听你唱歌，他以为天下的人都和你一样……”

    “前不久他得了一件至宝，借着它的好处，修炼出人形，也是极简单的事。这是求之不得的好事，他却不肯听，说即使是化身人形，那还是妖，往日里总听我说人是万物之灵，他想要的，是做一个真正的人……”

    似乎想到伤怀处，停住了。小玉恍惚间似乎看到一个任性的少年在尊长面前，诉说自己天真幼稚的抱负，认真的样子让人心爱又心疼。

    “他说，既然做一条鱼，有了宝贝，想的还是修道成仙，那他只要成为一个真正的人，拥有了万物灵长的天资，最后定然也能修成正果。我只当他天真，不想他真个这样痴傻任性，那宝贝何等珍贵，不想他居然就这样浪费……”

    小玉心里好奇，那到底是什么宝贝，怎能叫她如此痛心。不想那身影又说到痛心处，再说不下去。

    沉默良久，那声音又说道：“女娃，你是我一直看着长大的，你父亲母亲我也是很早就见过的，你们一家都是善良人。你小时候掉进镜湖里，我还救过你的命，不过你自然是不记得了……我这个孩子，也痴傻得很，有你照顾我也放心点。他要做一回真正的人，现在也只能由得他了，我只是担心你不明白，把他给了别人。女娃，你好好照顾他，他会是个好孩子，等他长大了，他肯定会好好照顾你，报答你的……”

    小玉听着听着，眼眶有点湿润，这苍老的声音，是心疼儿孙的老太太的慈爱，让她感动，让她想到记忆里渐渐淡漠了的白秀才慈爱的目光。

    “女娃，你要是愿意做他的妈妈，你就点点头吧。你不要把他给别人，你答应了，我也就放心了。”

    可怜天下父母心，老人的声音听来让人好心疼。小玉想要安慰两句，开口却发不出声音。

    娃娃哭得更加厉害，他是饿极了吧？这个馋嘴的讨厌鬼，以后就跟着我吧，反正我也是一个人，这个小讨厌鬼，也不知道长大了会有多烦人……小玉梦里想到这里，似乎看到娃娃肉嘟嘟的小脸蛋，娇憨的笑着。心里不禁觉得欢喜，自然轻笑点头……这一下点得有点过，差点栽倒。亟忙抬头，终于醒了。只见屋内灯光昏黄，灶膛里柴火闪烁，将息未息，照得屋里的碗橱桌凳一目了然，却哪里见有半个身影？

    心头事，如梦如幻，眼前娃娃哭声洪亮得炸耳，真真切切。去幻存真，赶紧去取奶水才是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