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柒零暖冬
剔透的水晶灯罩里,琼脂灯明亮通透,房间里亮堂堂的。
“快点儿睡吧,天不早啦。”常年不在女儿身边,偶尔回家,对女儿的疼爱不免要浓上三分,柳柔芝对闺女说话,言语里都满是柔和慈爱。
“妈妈,敦厚哥哥不会有事吧?”伍暖馨依旧担忧。
想起干儿子,柳柔芝不由得生乐:“呵,你以为会有什么事?没事的,快些睡啊?”
“哦。”
柳柔芝给女儿掖好被角,放下雪白的蚊帐:“今天就不要再练《无翳经》了,耗损了身体,更加不好,要听话哦。”
“哦。”
伍暖馨乖巧答应,合眼睡觉。柳柔芝却未离开,于琼脂灯前,桌边静坐,隔帐守望女儿。
片刻之后,门轴响,伍进轩踮起脚尖进来。高大如他,这般动作显得甚是好笑。
“暖馨睡着了?”伍进轩问妻子。
柳柔芝点头。
“钱长老送的‘护心丹’吃了没?”
柳柔芝点头,问:“老郭那边怎么样了?”
伍进轩笑笑:“能怎样,我去的时候阮师姐正在打孩子呢。我都没进去。”
可能是想起郭敦厚的惨样子,柳柔芝不禁一笑,又道:“钱胖子也真是的……”
伍进轩听出妻子的不乐,安慰道:“也不怪老钱,他丢了宝贝,重话都没说半句……”伍进轩见妻子皱起眉头,后面本想说这些年多亏钱长老多方搜罗灵药的话,就没说出口。
柳柔芝挪挪身子,让丈夫坐到身边。
“之前老郭说苏先生去追黎羊了?会不会有什么不妥?玉娘说起这个苏先生,总说他对孩子们很关照……黎羊是云渊阁的大管事,郭师兄这次都吃亏了……”
伍进轩搂住妻子:“你安心吧,别看苏先生年纪小,我看,比起他兄长来,这个小苏先生只怕还要厉害一点……你能看出他深浅来?”
“倒也是。别的不说,他传给暖馨的这个《无翳经》就十分不凡,我看,若非根基已定,你都想要练上一练……”
夫妻俩就这样压低嗓音,絮絮的说着闲话。琼脂灯明亮,楼外夜已经深。
“……就算根基未定,我也不会练啦。至少要苏先生同意才行,人家是传给孩子们的……柔柔,你说苏先生会不会有收暖馨做徒弟的意思?”
“你觉得呢?要有这意思,还跟孩子们称兄道弟的,我看他也就是个大孩子,一个聪明绝贪玩的大孩子。”
想到苏千叶居然把《无翳经》这样的宝典抄录成小册子给孩子们人手一本,伍进轩也笑了。这样的宝典,剑院的“无尽藏阁”不曾收录,声名不显,可只要内行人看上几段,不论流落到哪里都必然是无价之宝。自己虽然不曾练习,翻看体会几遍,于平素修行也大有裨益。
“再聪明绝不可能超过龙师兄吧?”伍进轩下意识地说。
“那个龙听风算什么师兄?修为高深也不让我敬服。我看小苏先生就比他顺眼多了,别的不说,那个什么‘心鉴身中’,你我都看不懂。据说还是他自创的,龙听风行吗?……”
因为玉娘,柳柔芝对龙听风的成见由来已久。伍进轩见妻子宜嗔宜喜,心里喜爱不尽,越发将妻子搂紧。
忽闻床上动静。
隔着纱帐,只见闺女缓缓坐起,盘腿打坐。细看却不是女儿醒来练功,因为伍暖馨双眼闭合,气息宁定,仿佛这一切不过是睡梦中翻了个身。
柳柔芝望一眼丈夫,夫妻俩四目交汇。
看来女儿练功,果然夜夜如此。
夫妻俩再望女儿,女儿神色安然,气息宁定。不一会,蚊帐内传来阵阵寒气,这寒意更胜深冬半夜里楼外寒风,冻人脸庞。不过片刻,雪白的蚊帐上凝结出一层薄薄霜花。
“进轩……”
柳柔芝心内不宁,唤丈夫的名字,丈夫却怔怔出神,没有应答。
又过片刻,扑面寒气渐褪,纱帐上霜花化去,帐内透出微微暖意。
柳柔芝隔帐看女儿,见女儿依旧神色宁定,如同深睡,面色比之平常,多了一点点红润。
“进轩……”柳柔芝这一声唤,这一回又多了一点欣喜。
伍进轩长长舒了口气。妻子总是如此,不妙的时候担忧非常,情况稍稍好转又很快欣喜。可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
“没事,别担心。”
可柳柔芝还是担心:“进轩,你说这个什么‘心鉴身中’怎么这么诡异,你说,它会不会有什么不妥……?”
“能有什么不妥?”伍进轩稍有的沉声反问。
柳柔芝不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