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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六章

    清楚眼前女人的目的后, 简希对对方这种胸有成竹的目光很反感, 然而不等她张口, 程昱清在一旁往手心哈了口气。

    他自己嗅了一下, 嫌弃地转过脸：“不行啊, 刚吃完小龙虾, 嘴里全是酱味, 这要吻起来多难受，噫，即便是拍电影, 演员也要先刷完牙吧？”

    好？简希跟陈疏影同时转头看向他。

    这个突如其来的回答有点不寻常，陈疏影对这个答案有些好笑，她耸了下肩膀：“那就先给简希一段心理准备时间, 等剧本到了手中, 我们再根据里面有的戏份着重练习。昱清，现在开始讲课, 我们这节讲的是情感的基本传达。”

    女人一秒变了姿态, 回到为人师表的身份。

    “行, 今天先不练这个, 太不好意思。”程昱清如释重负, 他回头瞟了眼简希, 悄悄对她吐了吐舌头，将椅子摆正，对着屏幕坐了下去。

    简希看着课件上的讲解都是基本功, 转头走出了房间。

    走廊里很安静, 只有几丝隐约的音乐从教室缝隙中跑出来，也压得很低，很适合人独处反思。她沿着长廊找了处有落地窗的位置，看着外面高高低低的楼房，眼神恢复了漫不经心的模样。

    她想要在这个城市落脚，需要多少钱呢？只怕现在，目光所及之处任何一间楼房她都买不起。

    她是个合格的演员，应该有专业的素养，不谈情丨爱只为工作，这样来解读，简希感觉自己能接受很多。只是心理上能接受了，身体上还是会紧张，这与她多年的习惯有关。

    因为害怕被人发现，所以抗拒与人亲密接触，任何人近身都会下意识紧张防御，这导致她在宿舍睡觉也不踏实，只怕有一天前功尽弃一切都毁掉。

    简希撑住额角揉了揉，记忆回到了韩东奎发现她的那一天，从此命运被改变。

    现在已经很好了，已经不用那么辛苦地卖力气糊口，只需要几个亲密的吻而已。

    她尝试着安慰自己，程昱清不是同忄生恋，性格开放，处事随性，对这些也丝毫不会放在心上，等戏拍完他可能会产生其他新的兴趣。即便作为一个女孩吃了些亏，对方也不会有心理负担，只要她打开心结，拍戏就能保持顺利。

    所以得先习惯身边这个人的亲昵接触。

    陈疏影说得对，至少让自己不至于下意识挥拳反击。

    简希双肘撑在护栏上，弯腰闭上眼睛垂下头，仔细回忆刚才接吻的场景，有力的手指握住她的腰部，身高上的差异让男生呈现出绝对优势，自己被逼在墙壁与身体之间，动弹不得。

    阿西！怎么想都很难忍受，简希身体轻轻颤抖，耳尖微微发红，感觉心跳在加速，整个人身体的血液好像在沸腾。

    只是回想就这样激动，怎么办？

    简希双手捂住脸，感觉自己的面颊发烫。

    这时身后响起了由远而近的脚步声，听声音像是穿了皮鞋，落地沉稳，不紧不慢，丝毫没有掩盖自己来意。同程昱清轻快的步子相比，差异很大，所以不是他，简希感觉自己记忆中认识的人没有这种脚步声。

    这条偏僻走廊会有人来吗？简希将头压得更低了些，藏住自己的脸，希望对方直接忽略过自己。

    不想来者在她身后停了下来，准确喊了她的名字：“简希？你还好吧？”

    一个陌生的声音，从来没有听过，但是却知道她的名字，简希放下手转身，眼睛微微睁了睁：“程总？”

    男人没有穿西装外套，雪色的衬衣随意地挽到手肘，下摆整齐地扎进了西装裤里，扎好的腰带露出他劲瘦的窄胯。简希第一印象，这个人真人比照片上要立体儒雅得多。

    尽管面容有一定相似之处，但程启宾跟程昱清兄弟完全是两种风格。

    程启宾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我刚才看到了网上的舞蹈视频，想过来看看你们，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听到询问简希微微将眼神投向一旁，借她个胆子也不敢说这是让他弟强吻的。

    “我没有事，程少在教室里面，陈老师认可他了。”

    “陈疏影是京戏表演课教授，与培养偶像相比，她更倾向于培养一个合格的演员，能得到她认可，昱清应该是真正投入其中了。”程启宾点点头，“是不是课程太简单，所以觉得陪同有些无聊，累得话可以休息休息。”

    这样善解人意？还为人没有架子？能观察到她的疲惫？

    但总归是总裁，简希违心地客气道：“没关系，我一会儿去看看制片人同选角导演遴选演员班底进展如何。”

    程启宾对她这种表现出的敬业没有做任何评价：“走，陪我去看看昱清练习得情况吧。”

    简希跟在他身旁，感觉总裁大人肯定有话要讲。

    果然男人背着手发出一个看起来不是多善意的问题：“跟昱清相处很辛苦吗？”

    简希余光扫了一眼平静的程启宾，这个问题可以替换成，她到底对程昱清态度如何，做哥哥的问出这话，就像是在帮自己弟弟考核筛选朋友。

    她不由地认真开始思考，跟她想象中的首富之子比较，程昱清已经好太多。这些日子的相处来看，他本性不坏，尽管知道自己被骗但仍然将治疗烫伤的药膏带来，勇于去承担自己犯下的错误；他从不计较翻旧账，惹自己不悦的事情转眼间就能抛在脑后，生气归生气，高兴归高兴，分得清楚；他甚至没有少爷的谱儿，将龙虾送给编剧，亲自收拾两个人吃剩的垃圾，与练习生们混在一起跳舞，像是随意一个人都能与他做朋友。

    但是，让简希说出不辛苦，确实有些难。

    她再怎样都不是男生，这种相处模式，让她心里疲惫。

    害怕突如其来的变化和各种情况，她不想去结交朋友，以防自己受到伤害，以防同人太过近距离接触暴露自己，所以，她只需要工作就好。

    简希闭上了眼睛，保持沉默。

    “不喜欢他是吗？”程启宾仿佛不惊讶，“他昨晚同我聊了你许多事情，我能听出来你的排斥。简希，你觉得接下这部影片辛苦吗？同毫无演技的新手合作，限制在一周之内开机，以及你可能讨厌的题材。”

    “辛苦。”这次简希斩钉截铁。

    恰巧这时舞蹈室里响起一阵下课的铃声，门猛地被拉开，练习生一窝蜂地往外冲。

    “帮我抢个位置！我要第二排！”后面的人高喊着。

    事情来得太突然，A班的门口正在两个人的面前，冲出来的人直直跟两个人撞了个面对面。

    前面的人猛地刹住车，然而后面的人却不知道前面的情况，依然从门口往外面拥挤，迫不得已前面的人从两个人身旁擦过。

    简希被人流撞了一下，正是那天的伤处，她痛得眉头一紧，身体不由地侧了过来，缩着身体护住了自己肩膀。

    这时一只手扶住了她的腰部，将她揽进自己怀中，然后带着她来到了走廊侧面的墙壁旁，这才避开了人流。

    “程、程总好……”有练习生认出了程启宾，这一嗓子喊出去，人群立马缓了下来。

    简希放下遮挡伤口的手，眼前活力洋溢的少男少女们，在程启宾面前无一不羞涩起来。有不认识好奇打量的，有低下头悄悄打量的，还有目光里明确传达出爱慕神色的。

    也是，全国最顶尖的钻石王老五，到哪儿都受欢迎。

    程启宾脸上面戴着微笑，礼貌地等待着大家离开。

    如果简希没有记错，程启宾今年二十九岁，正是最好的年龄，她不由得想到了程昱清，只差五岁的年龄，一个跟长不大的孩子一样，一个成熟得商海浮沉。

    长兄如父这句话，果然没错。

    等练习生们走完，老师才从房间里走出来。

    刚才跟简希与程昱清斗舞的舞蹈教练，只穿着一件工字背心，前后背全是湿透的汗渍，额头上也全是汗珠。

    他喊了声程总好，陪着笑，关上房间的灯拉上了门。

    程启宾微笑地点了点头，目送他离开：“他也很辛苦。”

    简希没明白这话的含义，见男人继续向前走，跟了上去。

    “但他的工资只有一万元，我一直认为拿多少钱就该做多少事，这对每个工作的人来说都适用，所以，你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吗？”他站在程昱清所在的教室外面，从门上的窗口向里面看去。

    简希心下一沉，她一直以来竟然忘记了程启宾的态度，与程昱清太久地相处在一起，她潜意识里认为只需要与他打交道，所以狮子开口提了天价，对方没有异议她便没再考虑这些。

    但程昱清想通过任何项目都要经过自己哥哥之手，而程启宾是个成功的商人，不会做赔本的买卖。

    所以，无论程昱清自己实力如何，他既然想做一部电影，她就得死心塌地耗在这上面，帮他完成。

    这是程启宾的潜台词。

    她跟着望着房间里的人，程昱清正站在教室中心，背着双手，陈疏影站在他面前，指着他的表情在说什么，神色严厉。

    程昱清几次尝试都不成果，挠着自己头，陈疏影便仰起头张开自己的口和喉咙，手指在自己脸部肌肉上画了个圈，边做边讲解。

    讲得人认真，学得人也认真，都没有发现身后门口的人。

    程启宾欣慰地勾起嘴角：“正在上课就不打扰他们了。”他看了一眼身旁的简希，“你要让他高兴。”

    简希垂下眼帘。

    程启宾手按在她的颈肩相交之处，向下压了压：“昱清不会伤害别人，你可以放心自己的安全。所以满足他一切要求，不要做出让他伤心的事情。”

    “我知道了。”简希感觉到了压力，那只手掌有一半在脖颈上，仿佛将她完全握在了手中，略带薄茧的指腹触碰着她的肌肤，简希喉间滚动了下，这是个用枪之人。

    听到她的回答，程启宾满意地笑了笑，手沿着她的肩头轻轻向下滑落在刚才她护住的伤处。

    尽管没有感觉到疼痛，但简希身体还是微微颤抖，她下意识咬住自己的牙齿，闭上了眼睛。

    如果不闭上，她怕自己眼睛里会射出寒刀。

    能刚才在人潮中保护她，也能将她痛处握在掌心里，如何对待她，都要看他的心情。

    所以最好不要违背他。

    这是程启宾想要表达的含义。

    对方让她清清楚楚地感受到了阶级与阶级的区别，这种上对下的压力让她感觉到自己的尊严似乎不值得一提，身体几乎本能地表现出了抗拒和愤怒，她将这些压在边缘堪堪稳住。

    在H国时，为避免这种情况，她拒绝任何潜规则脚踏实地演戏远离名流豪门，只怕毫无靠山的自己进去会粉身碎骨，但现在来到这里，因为一份合同与程昱清有了交集，不可避免地接触了这些人。

    “你是个聪明人。”程启宾笑了笑，松手离开了。

    听到脚步声离开，简希也没有睁开眼睛。

    这一亿五千万，想拿到还真不容易。

    第十七章

    耳边响起一道开门声，程昱清开口：“陈老师说刚才看见我哥了？人呢？”

    简希睁开眼睛，里面平淡无波：“是，他见你训练很认真，离开了。”

    “他肯定不相信我发的誓，以为我没好好学，看过才放心，”程昱清扯过简希的手腕把她带进教室关上门，“陈老师说我们为了能提前适应状态，应该多接触，就算你觉得我上课很无聊，那也得留下。”

    程昱清说话时眼神向周围飘，明显讲出这句命令性话语时，心中有些没有底气。

    他是怕她拒绝吧，这种无理取闹的要求，所以拿陈疏影的话来加重筹码。

    简希感觉自己这个影帝当得还真是没有什么地位，来了天丨朝后，没几个人尊重她，大家都很有个性。不过说来眼前这个首富之子也不像是个合格的，最不像自己名号的两个人凑在了一起，而且未来还得继续纠缠。

    她嘴角露出一丝讥讽的笑容，撤掉伪装，露出散漫的眼神。

    程昱清看着她的表情楞了一下。

    “既然要多接触，那就重新认识一下。”简希伸出了手。

    而程昱清似乎没反应过来，他抱起手臂，眼睛里透露出一股探究，右手食指抹了抹自己下唇，仿佛在思考：“所以这才是你的真实面目？”

    简希在对方伸手想握时抽回手来：“举久了，累了。”

    程昱清笑起来，挑起眉毛：“有个性，我就喜欢这种不畏权贵的。”

    噗——简希扫向一侧，她的二少爷，她就是畏权贵才进来陪他的，只不过一想到未来相当长一段时间都会跟他在一起，要一直挂着面具，要每次程昱清犯浑自己都得客客气气……她感觉自己会很累。

    而且人设崩得反正也差不多了，对方也知道自己是不高兴就抡拳头的人。

    简希回头扫了眼正在调整课件的陈疏影，对方在她回头时迅速抬头，送上了一个灿烂的微笑，显然也在密切关注这边的情况。

    她不想面对那个女人，简希回过头来：“陪你上课太无聊，我去一旁等你，需要搭戏了再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