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童子低垂着头，不住地四顾着，却不敢直视青之川的双眼。他的拇指反复地交叠摩挲着，不经意间将他的心绪全部都透露了出来。

    “为什么找我，你就不怕我把你杀了吗？” 他口齿不清地小声嘟哝着，“毕竟我要是疯起来，连玉藻前都有胆子挑战呢。”

    “我不觉得你会杀我。你又不是那种穷凶极恶的家伙。”

    青之川的语气平淡如水，与往常无异，却听得雪童子心尖猛颤，跳动的心脏似乎传来了些许久违的暖意。

    他用力摇头，反复告诉自己这话的可信度不高。

    “几个时辰之前，我还满心想着如何用最残忍的方式杀了你的头头玉藻前呢，我怎么可能是个好妖怪！”

    雪童子厉声道，极力表现出自己的邪恶。可惜这般狠话从小小的他嘴里说出来，完全没有什么威严可言。

    青之川忍住笑意，悉心为他解释了起来。

    “首先，玉藻前不是我的头头。他是我的式神，我与他是平级的，不存在什么上下级关系。”顿了顿，青之川换了个双手抱胸的姿势，继续道，“其次，我不介意你做错了什么，因为活着的生物都会犯错。错误不可怕，只要有一颗悔过之心，那就一切无妨。”

    青之川忘不了雪童子袚除邪魔后的悔恨模样，也正是见到了他会那般纠结和痛苦，她才确信雪童子本心向善，值得信任。

    雪童子踢着脚下石子，状似心不在焉，其实脑海里满满的都是青之川的话。

    这应该是夸奖？他想。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被别人称赞过了。

    平日里只会颤动的心脏跳得更激烈了，雪童子停下所有动作，呆站了一会儿，倏地转过身，挠着后脑勺，颇不自在道:“那你跟着我走。虽然我对这儿也不是非常熟悉，但领你走到有人类聚集的地方，应该不是一件难事。”

    “谢谢！”

    青之川小跑着跟上了他的脚步。

    然而还未跑进，青之川突然看到雪童子的后背有块地方微微凸起，如同肉瘤一般，还在微微蠕动。在暗夜少光的环境下，这么一点点的蠕动显得尤其朦胧，因而格外可怕。

    青之川立刻停下脚步，连忙叫住雪童子。

    “诶诶，你的后背上有东西，看上去特别……”她皱起脸，指着凸起处，神色复杂。

    “这个啊？”

    雪童子笑了起来。他摊开右手，一只通体雪白的圆球蹿到了他的手心，背上凸起的肉瘤也同时消失了。

    他把手朝青之川这儿凑近了些。青之川被吓坏了，不敢靠近，然而叫雪童子难得笑脸盈盈，只好鼓起勇气，保持距离谨慎打探起来。

    仔细一看，青之川发现，躺在雪童子手中的，其实是一只小小的白色兔子。耳朵缀以柳叶，依旧泛着初夏的碧翠。赤红色的双眸不停眨巴着，它也在打量青之川。

    “它叫雪丸，是我用雪捏成的小兔子。”雪童子解释道。

    雪丸点了点头，好像真的听懂了雪童子的话一般。它向前迈了几步，亲昵地用额头蹭着青之川的拇指。雪丸本就可爱，此刻还做出了如此惹人怜爱的动作，青之川的心都快化尽了。

    “你别闹她了。伤到她可不好……”雪童子急忙把手收了回去。

    雪丸眨巴着眼睛，乖乖跳到了雪童子脑袋上。

    “它很可爱，又那么乖。能有这样一个朋友，真的是难得的荣幸。”

    提及雪丸，青之川就无法抑住笑意了。

    雪童子用力点头，心里满满的都是骄傲，对于青之川的夸奖不能再苟同更多了。然而转瞬之间，一阵阴翳胧上心头，他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等到春天到来，雪丸就会消失了。”

    “为什么？”青之川不自觉地提高了声，略微有些难以置信。

    雪童子自嘲地轻笑了两声，故作轻松道:“没有了雪走，冬季的结束就是我的终焉。雪丸是依赖我才存在于世，当然也一起消失啦。”

    轻快的语调也掩盖不住凄然的现实。青之川不知该如何回答，她只觉得有些怅然和惋惜。

    无言走了许久，青之川毫无征兆地停下了脚步，出声道。

    “既然下一年的春天你就会消失的话，那么……

    “你做我的式神。”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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