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江流月忽略了一件事。

    沉默本身，也是一种行动。

    兵遇见她忽然惊慌失措，忽然却噤若寒蝉，不禁好奇心大起。

    只见他的皮肤泛起了白色的光芒，那是发动格拉维瑞斯能力的迹象！

    就在这时，门突然被踹开了，温尔钰充了进来。

    “月，你没事吧？”

    兵遇医生身上的格拉维瑞斯光芒戛然而止。他默不作声地退到了一旁，示意温尔钰上前关怀病人。

    少女如遇大赦，几乎扑进了温尔钰的怀里，眼泪一下涌了出来。

    “乖，别哭。”

    温尔钰这样安慰着她，眼角余光却锁定了兵遇医生。后者沉默不语地走出了病房。

    这个人，在她冲进来以前，发动了格拉维瑞斯能力。

    然后现在，又默不作声了？

    他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他知道了多少？

    温尔钰压低了声音，说：“用不用？”

    “不用。”

    卡洛斯的声音传来。

    “会有人处理此事。”

    兵遇走出了病房，对张女士说了些什么。尔后，后者离开了医院。

    温尔钰皱着眉，心里黯然。

    她心中的压抑，终究是化作了疑问，以至于她情不自禁地问：“她真的适合做这个工作吗？”

    “这不是你应该考虑的事情。”卡洛斯沉声说道。“陛下……”

    耳麦里传来了一阵嘈杂的声音。温尔钰以为是它出问题了，伸手去调整，但身体如触电般抽搐了一下。

    旋即温尔钰发现，自己周围的景物竟然突然变了！

    她发现，自己来到了一处石台上，石台后是长长的阶梯，通往下面，不知道哪里。

    石台前，是一扇大门。一个身披白色麻布衣服的男孩，垂首站在门口。

    “皇帝陛下。”

    温尔钰惊呼出声。这正是尼斯南图帝国的元首，尼斯南图一世陛下。

    她不明白自己怎会来到这里，更不知道为什么会遇见皇帝。

    “是我召见你来的。这里，是你的心象空间，暂时由我所借用。如你所见，这是我的神殿——只不过，现在只是一副重现在你心中的投影罢了。”

    皇帝轻轻侧过身，现出了身后的场景——高耸的神殿周围，是无数建筑群。而围绕在建筑群外的，是一条长长的河流，它从神殿的顶部流出，不知道流往哪里。

    皇帝看着温尔钰，说道：“你的父亲，曾是我最信任的密友之一。算起来，你是我的侄女。不必拘谨，有什么问题，便问吧。”

    温尔钰嘴唇微颤。她真的，无数次想问一问这位皇帝到底在想什么。但，真的见到了他，她却不知该如何启齿。

    思索了一阵子，她叹了口气，说：“那便一条一条来吧。您可否先告诉我，父亲和您到底是什么关系？”

    “密友。大学时的舍友。陪我打天下的战友。”

    “那为什么，我们一家，被赶到了弗多？”

    “驱逐你们的不是我。是你的父亲。”

    “……”

    温尔钰咬了咬牙。

    “好，那我不再追问。第二个问题，您为什么要让我给那个偷东西的小贼安排考验？”

    “考验不是目的。”

    “那目的是？”

    “观察。观察他，是否是我所想找的那个人。”

    “……”

    这回答既像是答了，又没有完全回答。温尔钰觉得皇帝在敷衍她。

    “好，那么第三个问题。为什么要派江流月过去？！她真的，真的没有一丁点的特工素养！简直就像是一个什么也不懂的傻瓜！也许我真的应该把她送到NP市的高校里去让她做一名交换生，而不是让她负责谍报工作！”

    她越说越气，几乎有发牢骚的那种意味了。

    就连她自己也没有意识到，这种愤怒的来源。

    当一切处于她的掌控中时，她完全能够容忍和包庇江流月的笨拙。

    但当一件又一件的事情脱离她的掌控时，她开始失态了。

    她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冷着脸，对皇帝一鞠躬，说：“抱歉，陛下。”

    皇帝没有生气，反而露出了爽朗的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笑的那样开心，像个见到久违朋友的孩子一样。

    温尔钰更加疑惑不解。

    皇帝指责她的无礼，亦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他只是把目光，投向了城外的神河。

    温尔钰注意到，天空中飞来了一只鹰。鹰的爪子抓着一个人。

    不，准确而言，是一具干尸。

    那鹰忽然改变轨道。从温尔钰的楼顶了掠过，向她展示了手里的东西。

    “冰玄？！”

    看清那人的面容，温尔钰吃了一惊。

    鹰把尸体，丢进了护城河里。

    温尔钰注意到，在河的周围，有许多人们做着同样的事情——他们把一个又一个的麻袋扔进河里，那里面是一具具干枯的尸体。

    突然，在河的某一处，一个全身赤果果的人儿从河里爬上了岸。墨青色的河水包裹了她，形成了青色的衣裙。

    她就像一个天真的少女一样，蹦蹦跳跳地沿着台阶跑了上来，然后拜倒在皇帝的脚下。

    “参见陛下。”

    “起来。”

    皇帝面无表情地答道，似已习惯了这般淡漠的回应。

    于是那女孩爬起身，侍立一旁。

    “愚者。”

    皇帝轻唤道。

    他的身旁，突然出现了一道身影。温尔钰甚至没有看清楚他是怎样出现在那里的。

    “愚者之刺，参见陛下。”

    “平身。”

    “谢陛下。”

    男人侍立一旁，与女孩并肩站在一起。

    皇帝的目光扫过二人，最终落到了温尔钰的身上。

    “你觉得，他们二人，谁比较像间谍。”

    “他。”

    温尔钰毫不犹豫地指向了愚者之刺。

    “很对。”皇帝点了点头。“所以，我把他留在了身边，不让他去做谍报。”

    “啊，您是说？！”

    温尔钰恍然大悟。

    皇帝微微一笑，背起了手。

    “CLUB的残党，你想办法清理一下。”

    “记住，不要自己下手。要充分利用上那个孩子的力量。我不管你有什么小心思。趁机捞钱也好，笼络人心也罢。我只要你做到两点。”

    “第一，他不能死。”

    “第二，他被锻炼得日益强大。”

    话音落下，周围景物消散，温尔钰发现自己回到了医院里。

    “吧嗒”。是耳麦掉到地上的声音。

    黄粱一梦，与皇帝的交谈，似乎只占用了很少的时间，以至于她怀疑，这究竟是否是真实发生的。

    在江流月的眼里，她只是伸手去够耳麦，却不慎碰掉了，于是弯腰去捡。

    温尔钰弯下腰，拾起掉落的耳麦，里面传来卡洛斯的声音。

    “皇帝亲自召见你了。”耳麦里传来了沙沙的声音，那是卡洛斯在用手绢擦额头上的汗。“别再抱怨了。交代你什么事情，好好做。”

    温尔钰深以为然。虽然她在弗多长大，心中对皇帝的敬畏并不像其他的帝国人一样浓厚。

    但就在刚刚的接触中，她感受到了皇帝的深不可测。

    格拉维瑞斯能力，在他的面前宛如小孩子的玩具。

    拥有这样可怕的实力，以及恩威并施的御下之道。难怪他能够在短短百年时间里建立起能够与梨马联盟、弗多联邦、艾米莉卡合众国相媲美的第四大势力。

    这时候，温尔钰注意到手机上发来了一张地图。

    地图上，标注了医院，以及一处码头。

    “陛下让我，给你一点小小的帮助。”

    卡洛斯在通讯器那头微笑着解释道。“我们有‘卫星’，其视野范围能够覆盖整个NP市。”

    “啊？”

    温尔钰惊了。她没想到，帝国竟还有这等配置。

    她不禁心里升起了诸多疑惑：以帝国的科技水平，是怎样在弗多本土上方发射一颗同步轨道卫星，而不被发现的？

    地图上的红点闪烁，让她没心思再思考这些了。

    她重新整理了思绪，对江流月说：“能动的话，便跟我来。”

    “嗯！”

    江流月重重点头答应了。温尔钰抬手，将水银之刃丢给了她。少女接住匕首，与温尔钰一同走出了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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