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若不是受自幼养成的那份礼仪的约束,周媛此刻已经闯进谢府了,虽然明知道时间还够,但她就是忍不住担心。
直到周媛站的腿都酸了,一身白袍的谢玄才汲着木屐,翩翩而出。
阿奴在周媛身后小声嘀咕道:“郎君怎么这么久才来?”
谢玄目中闪过一丝痛苦,面上却带着笑意:“怎么会,我一听阿媛来了,便很快出来了。”
他身上带着淡淡的酒气,眼眶有些发红,如同桃花一样点染在他狭长的凤眼周围。
周媛不禁皱眉,她揉了揉鼻子,道:“葛洪说你身上的伤还没全好,不可饮酒,你忘了吗?”
谢玄不以为意的扯了扯唇角,扬眉望住周媛,声音带着一丝迷离:“你怎么来了?”
周媛没好气的瞪了谢玄一眼,压低声音说道:“你还问我,你怎么没让谢云到我那里去取药,莫非忘了日子?”
谢玄仰着头想了半晌,才恍然般说道:“哦,是为了这事儿。”
他笑着拍了拍周媛的肩膀,道:“多谢关心,不过我身子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不需再服药。”
周媛看他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责道:“你怎么一点都不知爱惜自己身子。”
谢玄疏朗地大笑起来,目中却含着一丝说不出的痛楚,他反问周媛:“爱惜又能如何,不过一具皮囊罢了。”
他虽笑着,周媛却觉得那笑声中蕴含着无尽的痛苦似的,她心中一紧,忍不住哑声制止道:“别笑了。”
谢玄不听,依旧大笑不止。
阿奴问站在他身后的谢云:“你家郎君今日是怎么了?”
谢云轻轻摇了摇头,叹了口气,没有出声。
周媛回头让阿奴把药递给站在谢玄身边的侍卫,嘱咐道:“别忘了服侍你家郎君服下。”
谢玄看见药匣,忽然止住了笑声,他夺过药匣,狠狠摔在地上,高声道:“我不是说了不需再服药吗?”
突如其来的声响惊动了众人,就连对面王家都有人出来查看。
幸而有药匣保护着,虽然药匣被他摔开,里面盛药的青瓷壶却好好的。
周媛忙蹲身捡起瓷壶,抱在怀里,冲谢玄低吼道:“你作甚么!”
谢玄别过脸不看她,冷冰冰地说道:“你我两不相欠,我的身子自有我做主,不劳你操心。”
他居然说出这样绝情的话,周媛的眼眶一下子红了。她曾以为她根本不会在乎谢玄,然而突然听到这话,此刻她的第一反应却是心口发疼,呼吸困难。她怔怔的望着谢玄,半晌,她将瓷壶塞到谢云手中,缓缓地说道:“你饮了酒,我不跟你一般见识。”
这个人,不是她认识的谢阿碣。
阿奴气红了眼睛,她冲到谢玄对面,质问道:“郎君知不知道,郎君每次服的药,都是我家女郎看着熬的?这药从子夜开始到正午方才能熬好,每次到了熬药那日,女郎都无法入睡,总是躺一会儿便又起身去查看,郎君怎能这样伤她!”
谢玄没有说话,甚至都没有看周媛,他的手渐渐攥成拳头,原来为了这药她竟这么用心。他就知道,虽然口中不说,周媛却总是为自己中毒的事情自责,认为是她连累了自己。她对自己,果然只有内疚吗?
那日在桓温府上,她和郗超之间的配合是那么默契,只要一个眼神,她便能懂郗超的意思。如果不是有过很深的纠葛,是绝不会产生这样的默契的。他知道周媛和郗超并不算熟悉,为何他们两人竟有这么深的默契?
还有周媛看郗超的那种眼神,说不上是爱还是什么,但那其中的深刻和复杂他却绝不会看错。那种眼神让他嫉妒的发狂,从未惧怕过任何事物的他竟开始觉得自己无法面对周媛,一见到她,就会想到她和郗超之间那莫名其妙的情感。
谢云觑了觑自家郎君的面色,低声道:“女郎莫气,郎君饮醉了才会如此。”
周媛摇摇头,轻声道:“我回去了,记得服侍你家郎君服药。”
“女郎放心,小人省得。”谢云应道。
谢玄的声音喑哑,他低低的,仿佛是在自语,又仿佛是在问周媛:“你对我,当真只有愧疚,而没有一丝感情吗?”
“你醉了,我先回去,改日你酒醒了咱们再谈。”周媛没料到谢玄会这么坦白,丢下这句掩饰的话语,她慌乱地转身离开。
谢玄突然生出一种感觉,如果就让她这么离开,她会永远和自己保持距离,再也回不到从前。
他愣愣的看着她走远,直到她即将踏上牛车的时候,谢玄突然飞身上前,一把拉住周媛。他低下头,将自己的双唇印在她的唇上。
温软的唇瓣相接,周媛不由一颤,她瞪着近在咫尺的俊颜,脑中一片空白。
谢玄伸手捂住周媛的眼睛,带着暖暖地气息,低喃道:“乖,闭上眼。”
周媛受了蛊惑似的,竟真的闭上了眼睛。
谢玄轻笑起来。
周媛突然醒悟到他在做什么,用力推开了他。
那些侍从望着谢玄,直到这时都还处在震惊之中。他是活的随心所欲,但绝不是没有分寸,举止放荡之人。哪知今日竟会做出这样的举动,还是在谢府门前,那对象也不是籍籍无名之辈,而是汝南周家的嫡女!
一直到坐进牛车里,周媛还在颤抖,她浑身发软,捂着自己的心口,感觉到心脏几乎要跳出腔子。为什么变成这样,谢玄疯了,自己也疯了吗?
谢玄望着远去的牛车,渐渐清醒过来,他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竟就那么吻上去。不过——他轻轻抚摸着自己的唇,露出一抹满足的笑意,阿媛的滋味,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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