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卓珩一听立马跑了过去,看到人也不禁皱眉,摸了他的颈动脉跳动已经很微弱,朝张主任一点头,“快,手术室。”
换上新的手术服,张主任说道:“脑部和心脏一起,我来做脑部。”
纪卓珩看了眼监控仪上的生理指标,说道:“脾脏破裂严重内出血,摘除脾脏,修补破裂血管。”
冯善尧的胸腔里都是血,腹部被切开红色的血液顺着腰腹往下淌,嘀嗒嘀嗒地落到地上,一声声充斥着手术室里每一个人的耳膜。纪卓珩凝着眉,拿过吸管给他回收血液,等到将腹腔里的血液处理得差不多的时候才看清受损的内脏。
就算他身经百战,可看到这一幕他还是忍不住想当时究竟用了多大的冲击力才把他撞成这样。
冯善尧的血压不断下降,纪卓珩稳住情绪给他做手术,监控仪却传来滴滴声,心跳已经停止。张主任惋惜地看向纪卓珩,“纪主任,冯医生失血过多,脑干大部受损,恐怕……”
“不能停下,叫血库再送血过来,加大凝血指数。”纪卓珩根本没去看监控仪,清冽的声线低沉有力,又叫护士再注射强心剂,手上的动作依然有条不紊。
张主任脑部手术已经完成,就算纪卓珩成功让心脏复跳冯善尧醒来的几率也为零了。
缝完最后一针,心跳曲线还是直线,张主任和另外一个辅助医生都看着他,那眼神里的意思很明显,已经没救了。纪卓珩垂下眼睫,看着那颗已经停止跳动的心脏,把手轻轻握成拳头伸了过去,在冯善尧的心脏上直接做按压,刺激它的血液循环。
如果换了别人会怎么处置他不清楚,可是在他手上他就绝不允许自己放弃,他没有十足的把握甚至连百分之一的把握也没有,可他还是不能放弃。因为这个人是冯善尧。
那个辅助医生是刚入院实习的学生,看着纪卓珩按压心脏觉得自己的心口被堵了一块东西,沉沉的,闷闷的。他紧紧盯着那只有条不紊的手,看着他一下一下地动作自己的心脏越跳越快。而对面纪卓珩还在继续一下一下地按压那颗已经停跳的心脏,垂着的眼睑根本不见情绪,如果有,只是孤毅,悲凉。
终于,在他觉得自己快承受不住的时候,他看到那颗已经停止跳动的心脏又重新有了搏动,而监控仪上的直线也变成了正常的曲线。
张主任也松了口气,很是佩服纪卓珩的能力,不过还是可惜虽然保住命可其他的谁也保证不了了。
张主任吩咐那个实习医生送冯善尧去重症病房,紧密监护。然后又去看纪卓珩,只见他靠在墙上,垂着头,身上的力气像被抽空了一样,脸上的表情晦涩不清,看不出是疲惫还是伤心。同为一个医院的同事,有些事就不是秘密,现在三个人里有两个都是昏迷不醒,而他还在一线,面上如常可私下里谁又能体会得了呢。
罗青忙完之前那个手术赶下来帮忙,看见纪卓珩靠站在墙上一脸的疲涩,正要走过去张主任从后面拍了他一下,把他叫到了一边,把冯善尧的事告诉了他。
罗青惊住,“冯医生他?那纪主任……”
张主任心痛的点点头,“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你们纪主任心里肯定不好受,别去烦他了。”
当他们以为今天就到此为止的时候事情远远还没有停止,大楼门口又是一阵嘈杂,罗青跑过去一看,竟然是两个穿警服的背着一个上了年纪的女人,那女的脖子上一道醒目的深沟,正汩汩地往外冒着血,看上去就像一个张力十足的喷泉。
警察一看有医生过来,放下人,说道:“这阿姨探完监,直接就在监狱门口抹脖子自杀了,你们看看还有救吗?”
罗青闻言抬头看了眼两人警服袖子上的臂章,上面写着监狱两个字。心想肯定是没救了,监狱离这那么远,出血又这么凶,他一面往急救室送人一面探了下鼻息,早就没气了。当时脚下步子就一顿,讷讷道:“太晚了。”
那俩警察互相看了一眼,也都有些悻色。想着这阿姨太想不开了,竟然在监狱门口自杀。
人还是被送去了急诊室,从纪卓珩身边经过时,罗青停了下来,说道:“颈动脉被割断,没救了。现在去清理一下伤口。”
纪卓珩盯着救护床上那人,慢慢闭上了眼睛,脸部的肌肉因隐忍而微微抖动。罗青奇怪地叫了他一声,纪卓珩却像没听见似的抬起沉乏的步子一步一步走向那一瀑大雨里。
罗青看着他微驼的背影,穿过混乱的人群,渐渐消失,被他的伤感突然给氤得湿了眼角。这些日子纪卓珩过得有多难受大概也就只有他能知道了。他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照常上班照常做手术,却时常在深夜一个人徘徊在温西月的病房外,脸上那种落寞和迷茫让他看了都觉得心疼。曾经的纪卓珩可不是这样,淡定,从容,平静,可现在他只能感受他的痛苦和无奈。
守在病房里的那个人不是他,是冯善尧,他说不清为什么纪卓珩不进去,更想不到纪卓珩刚才是用什么心情给冯善尧做的手术。
这一夜像是被大雨浇得没了尽头似的,黑夜还在继续,继续的还有留在他们心上的痛。纪卓珩慢慢走进雨里,仰起头,让自己的脸被雨水尽情的冲刷,因为这样,他才可以尽情的流泪。
温西月醒了,冯善尧成了植物人,而他的母亲韩培玲在监狱门口自杀了。这一夜究竟是把一切都结束了,还是把他们更推向了深渊?纪卓珩忽然把扬起的头猛地收了回来,死者已矣生者何欢,这雨水也不干净,不知道混着多少人的血和泪。
雨水把纪卓珩浇成了水人,散下来的湿发盖住了那一双洞穿世事的眼睛,温西月说为什么你的眼睛好像什么都能看透,那个时候看着它就觉得自己渺小微不足道。纪卓珩低低苦笑,如果他真的什么都能看透,他以前不会恨,现在也不会难过,更不会为以后而感到迷茫。
“温西月,你到底还爱不爱他?如果不爱,为什么会为他而醒?”纪卓珩问她又问自己,冯善尧到最后手里都紧紧攥着手机,通话的另一端就是温西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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