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家奴暗自呸的一声，对着空气骂骂咧咧。

    其实他对回来的夜夜子没有想法，而真正对源赖光的埋怨却是由来已久。

    他不满源赖光那种对人先提又贬的方式，自源赖光继任家主，他就从工房的主理沦落到为家奴伙夫，心理落差自然是极大的。

    “新家主当的没几年，自以为能驾驭恶鬼，就把它们引到源家进行所谓的仪式，闹得府中乌烟瘴气，想不懂宗室为什么推举这样一个人……”

    即便大家不听他说话，他也在自言自语了很久，直到门忽然敞开，外面的寒风呼啸吹来，他才注意到外面一直有人在。

    “阿阿……阿夜夫人？”

    中年家奴急忙往后跌到了后面，他不是在害怕，大半夜莫名其妙在面前凭空出现一个活人，换谁都足以令人吓一跳。

    “活不见你干多少，话怎么就这么多呢。”夜夜子走进屋里，双手始终保持往后贴的姿势，“你说我坏话可以，说赖光大人的坏话就不对了。”

    家奴本有些慌乱，但看清那张人畜无害的脸后，又恢复了往前的神气，扶着墙站直向夜夜子走近，“你偷听？”

    夜夜子微微笑道：“在进源家前没人教过你，对主人要用敬语的吗？”

    准确来说她不算什么主人家，是源赖光那个奸诈的家伙为了稳住宗室才给她起个夫人的名号。

    他借此把她打造成人人口中祸害家族的“妖姬”，借此除去宗室内不顺从的人，最后顺其自然的把错归到她的身上。

    如果是从前的久见夜夜子，根本不会去揣测源赖光的意图，而是盲目顺从按照要求去做。明知如此，现在的夜夜子还不得已要装作听他的话，代替他背负家族骂名。

    因为她知道，源赖光就站在后面试探她，他一直没有信任过她。

    之于夜夜子，这是一次很好的表现机会。

    “呵呵，记得老奴刚进源家时，阿夜夫人还没出生，家主也才那么大一丁点，老奴便已经四处跟随老家主驰骋战场。”中年家奴表明他是元老级别的身份，不需要对主人恭敬。

    “你说的对，我表哥何德何能使你这个老奴卑躬屈膝？倒不如让我这个身败名裂的女人，给家族除去没用之人。”夜夜子抬开手臂，一刀往家奴的肚子刺过去。

    她尽可能表现的像个新手，握刀的姿势是错误的，捅人的动作中不再如往常麻利，手也抖得厉害，刺的部位不是要害之处，刀口伤到的地方也只有皮肉的程度。

    但凡会一点刀术的人看到此情此景，都能得出她不会用刀的结论。

    随着家奴痛苦的倒地喊叫，夜夜子故作惊慌不敢再用力，家奴便有机可乘，反握住刀刃欲要拔/出去。

    正当时，背后的源赖光冲了过来，他的手掌瞬时包裹住夜夜子的手，重新控制住那把刀贯穿了家奴的致命位置。

    鲜血喷洒，溅飞到两人的衣服和脸上。

    这种场面夜夜子常常能见到，毕竟她的夫君鬼切是大江山出了名的恶鬼，带着她见过不少杀戮，今日所遇不过是其中的皮毛。

    尽管如此，夜夜子总在夫君面前表示不适害怕，总是哭着让他哄大半天才罢休。

    那样的方式恐怕不能在源赖光面前进行，这个男人甚是聪明，她该换个感到害怕恐惧的动作，至少要属于正常人的反应。

    “做的很好，阿夜。”看着家奴渐渐断气，源赖光松开了夜夜子的手，表扬道。

    失去支撑后，夜夜子的手随即软了下来，刀掉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她僵硬住了身躯回头，眼里含泪，抬头虚弱的面对他：“表哥，我……我……恐怕不行……”

    源赖光抹掉她粘在脸上的鲜血说：“你在大江山待的几年，既能活下来，不会连一点血腥都见不得。”

    “虽说如此……”夜夜子缓了几口气，“不过，为了给表哥分担，妾身还坚持会多练练的。”

    说完她勉强扯出笑容，眼里的泪却溢出了眼眶。

    谁都承受不住刻意要坚强的女人，源赖光也不例外。

    阿夜还是原来的阿夜，她肯为他的一句话而去做从未做过的事，即使她感到恐惧，也不会在他面前说“可怕”二字。

    事到如此，源赖光打消对她的顾虑，决定接纳她。

    “算了，阿夜，使刀不适合你。”源赖光把正在发抖的夜夜子搂到过来，拉着转身离开此地。

    紧接就有人赶过来清理家奴的尸身，果如夜夜子所想的样子，他是宁愿牺牲一个老家奴去试试她的忠诚和刀法。

    倒不如说，那个家奴是老一辈留下来的愚奴，就算夜夜子没回来他也注定一死，性命早被主人家安排得明明白白。

    源赖光的心是如此之狠，所幸是她今晚的一切都赌对了，也堵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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