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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雪雁忙着给黛玉找衣裳配首饰,给黛玉送东西的四个女人回到桑家,向桑母回话。
四人一进屋,就觉得一股凉意扑面而至。
房内角落里各置冰盆,茶几上设有茗碗鲜花嫩果等物,自有一股幽香。
桑母昨日到家,经过一夜歇息,今儿是精神抖擞,一双眼睛精光四射,她坐在罗汉榻上,倚着凉枕问道:“见到林姑娘了?我的话说了?可答应明儿过来?”
徐氏坐在桑母身前的鼓凳上,面上颇有几分不解地听着。
一旁的丫鬟拿着美人拳给桑母敲腿,桑母神情闲适,半眯着眼睛听女人回道:“回老太太,见到林姑娘了,也说了老太太的话,林姑娘谢了好几回,谢老太太记挂着,谢老太太给东西,说明儿过来给老太太请安兼拜谢,荣国府里史老太君原说还得去打平安醮,林姑娘说横竖初一才去,明儿却不必,因此史太君方允了。”
桑母睁开眼睛,捻了捻腕上的珠子,叹道:“难为她了。”
摆手叫四个女人下去。
待四人下去后,徐氏方开口问道:“我瞧着林姑姑虽说处境略有艰难,却也没有到老太太说的那样地步,老太太怎么忽然回来了?倒叫我和大爷措手不及,只恐没有给老太太收拾好房间,叫老太太受罪了。”
山海关距离京城并不甚远,饶是桑母上了年纪,途中行程缓慢,十来日也就抵达京城了,因此徐氏方说忽然二字。
说着,徐氏又道:“老太太昨儿个到,今儿很该好生歇一歇,过几日再忙活也使得。”
桑母道:“我哪里有心思歇息,昨儿夜里也就只顾着辗转反侧了。”说着,对着给她捶腿的丫鬟道:“小翠,你去叫人把我带来的东西抬来给你们大奶奶看。”
小翠答应一声,放下美人拳出去了。
徐氏听了,满腹疑窦。
桑母由着她满脸疑惑,并不开口为之解释。
徐氏见她没有解释的意思,便将身下的鼓凳挪到榻前,拿起美人拳给桑母捶腿。
过一时,小翠带着几个婆子搬了两件东西来,徐氏抬眼一看,却见一件是紫檀透雕点翠嵌玉石山水人物的十二扇大屏风,一件是三尺来高的珊瑚盆景儿,通体朱红,晶莹无比,没有一丝杂质,都是上上之物,就是桑家也没有比这更好的东西。
徐氏看罢,愈发糊涂了,道:“这两件东西有什么古怪不成?”
桑母冷笑一声,道:“东西没有一点儿古怪,只是这来历叫人觉得有些儿匪夷所思罢了。”
说完,叫丫头婆子都下去,只留心腹再跟前,方指着屏风对徐氏道:“这座屏风乃是当年咱们家老姑太太出门子时的陪嫁,那时候晒嫁妆,因是一棵紫檀木头上做出来的,不知道叫多少人眼红呢!”
又指着珊瑚盆景道:“这个珊瑚盆景儿是我的嫁妆之一,因当年咱们家分家分薄了家产,咱们这一房虽是长房长子,可是你曾祖仁厚,分了一半东西给几个兄弟,剩下的家业不免有些薄了,又要养活许多依附过来的旁支子弟,又要人情往来,很是艰难了几年,那几年入不敷出,老姑太太送娘家的礼很厚重,她做寿时,我就送了这个作礼。”
徐氏吃惊道:“既然是老姑太太的东西,如何在老太太这里?”
语音一落,徐氏便想起荣国府挪用林家财物之事,不禁叹了一口气,不用桑母说,她差不多猜到了七八分,想必是荣国府拿着林家的东西送礼了。
徐氏常常与人应酬,自然知道世家的底细。
虽然都说世家如何有钱,可是人情往来是最大的一笔支出,年年送礼都不是小数目,还要年年预备进上的万寿节礼、千秋节礼等等,这些可都是有出无进,而且同僚中送的礼很多时候都不能太薄,这便造成了从这家收的礼送到别人家的情况。
荣国府这两年为了这么一座省亲别墅,几乎掏空了家底,那些都是现银,其中包括挪用了林家的。银子花完了,没钱采买礼物,就动了林家东西的主意。林家几辈子的积累,多少年的古玩奇珍,不是贾家一时半会能折变的,用了这些东西作礼,反倒省了采买的麻烦。
若用林家其他的东西还罢了,可是竟动了林家主母的嫁妆,未免有些过分了。
果然听桑母道:“说来可笑。今年六十六整寿,办得大了些,不光山海关那边的人送礼,京城和各地亲友都千里迢迢送了礼,连圣人都赏了东西,也算十分体面了。过了几日我清点寿礼时发现了这两件东西,看了礼单,原来是乐善郡王府里送的。不必问,我已明白了,必然是贾家拿了你姑姑的东西作了体面送人,偏乐善郡王府里觉得东西好,又送了给我。若是别人家也许老姑太太送了人,但是林家何等家业,从来没有动媳妇嫁妆的道理,况且我曾经和老姑太太通过书信,她说将来这些都传给自己儿子媳妇孙子孙女,绝不会送人。”
徐氏道:“恐怕是没想到东西兜兜转转竟送到了本家。可怜林姑姑一点儿都不知道呢!”
忽然想起黛玉之颖慧灵性,徐氏又道:“林姑姑未必是不知道,怕是无所为。从前接她来住时,我管家理事都叫她和婉儿媛儿一同帮我算账,竟不必我教什么,反看得比我还透些。”
桑母点头道:“从前她娘在京城这些闺阁女孩儿中就是十分不凡,我能想到她之灵透。”
徐氏没见过贾敏,不知贾敏其人如何,但是却能从黛玉身上能想象到贾敏年轻时的风采,不禁悠然神往,道:“老太太就为了这个特特地从山海关赶回来?”
老太爷虽然受到林如海之托,可是断然没有为这个劳烦老太太赶回来的道理。
徐氏素日当家作主,上头不必服侍太婆婆和婆婆,现今老太太回来,她便如凤姐一般,须得时时刻刻在老太太跟前立规矩,虽然没有什么怨言,可到底不及先前自在。
桑母看了她一眼,叹道:“你年纪虽大,辈分却小,不好带她出门应酬,我早就想回来了,偏旧年事情多,老太爷非得给我做完寿才叫我走,故耽搁到今年。原本还想着再迟两个月等老太爷过完寿再回来,不想见了这东西,老太爷着实忍不住,先叫我回来。横竖过一二年老太爷大约也该回京了,我先回来也使得,就是想回去也十分便宜。”
桑母上了年纪,并不在意和桑隆分别,况且桑隆说自己如今坐镇山海关,却已有数年不出战了,等过了七十即使当今不调他回京,他也该上书乞骸骨,退位让贤。所以夫妻两个纵然此时离别,亦不过一两年就能相聚。
徐氏含笑恭维道:“老太爷和老太太为了林姑姑如此,林姑姑若知道了,必定感激不已。”
与荣国府这样的近亲相比,恐怕还是他们桑家为黛玉着想的多些。
徐氏接黛玉过来住的时候,从她随身小丫头的只言片语里隐隐约约察觉到荣国府似乎不仅仅是不教姑娘管家理事应酬交际等事,仿佛也不是很愿意黛玉常常出门或是见客,只是他们这几家偏是位高权重之户,来接黛玉,荣国府万万推辞不得罢了。
徐氏将自己的想法告诉桑母,桑母眼皮儿都不抬,道:“玉儿住在他们家里孤立无援,就在他们掌心里攥着,是生是死皆由他们说了算。如今玉儿一步步地脱离了他们的掌控,渐渐儿地有了依靠,他们如何能放心?偏咱们这几家不是他们能得罪得起的,不然为何就没人带着玉儿来咱们这些人家走动,只有玉儿和各家小姐有来往?小姐不管事,只管顽,正经应酬是各家主母的来往,意味着两家的交情,偏偏没有,你能想到这些,很是不容易。”
徐氏道:“听老太太这么一说,果然如此。这么说来,林姑姑的确不容易得很。林姑姑住在那里,既处境艰难,可如何是好?”
桑母悠悠一叹,道:“荣国府才用了你姑姑的钱,再没有立即过海拆桥的道理,眼下二三年内无碍,三年后,难道三年后老太爷回来了,还能由着他们欺负自己的表侄女儿不成?”
提到桑隆,徐氏便不言语了。
桑隆乃是三朝元老,虽不及朝中文官地位之贵,但是兵权之重却是数一数二,又得当今信任,真要想救下林黛玉,不过是几句话的事儿,求求上头也就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