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宝钗借扇机带双敲,椿龄画蔷痴及局外(第2页)
只见王夫人翻身起来,照金钏脸上就打了个嘴巴,指着骂道:野下作小娼妇儿!好好儿的爷们,都叫你们教坏了!”宝玉见王夫人起来,早一溜烟跑了。这里金钏儿半边脸火热,一声不敢言语。登时众丫头听见王夫人醒了,都忙进来。王夫人便叫:野玉钏儿,把你妈叫来,带出你姐姐去。”金钏儿听见,忙跪下哭道:野我再不敢了!太太要打要骂,只管发落,别叫我出去,就是天恩了!我跟了太太十来年,这会子撵出去,我还见人不见人呢!”王夫人固然是个宽仁慈厚的人,从来不曾打过丫头们一下子,今忽见金钏儿行此无耻之事,这是平生最恨的,所以气忿不过,打了一下子,骂了几句。虽金钏儿苦求,也不肯收留,到底叫了金钏儿的母亲白老媳妇儿领出去了。那金钏儿含羞忍辱的出去,不在话下。
且说宝玉见王夫人醒了,自己没趣,忙进大观园来。只见赤日当天,树阴匝地,满耳蝉声,静无人语。刚到了蔷薇架,只听见有人哽噎之声,宝玉心中疑惑,便站住细听,果然那边架下有人。此时正是五月,那蔷薇花叶茂盛之际,宝玉悄悄的隔着药栏看,只见一个女孩子蹲在花下,手里拿着根别头的簪子在地下抠土,一面悄悄的流泪。宝玉心中想道:野难道这也是个痴丫头,又象颦来葬花不成?”因又自笑道:野若真也葬花,可谓东施效颦了,不但不为骑,而且更是可厌。”想毕,便要叫那女子,说你不用跟着林姑娘学了。话未出口,幸而再看时,这女孩子面生,不是个侍儿,倒象是那十二个学戏的女孩子里头的一个,却辨不出他是生、旦、净、丑那一个脚色来。
宝玉把舌头一伸,将口掩住,自己想道:野幸而不曾造次。上两回皆因造次了,颦儿也生气,宝儿也多心,如今再得罪了他们,越发没意思了。”一面想,一面又恨不认得这个是谁。再留神细看,见这女孩子眉蹙春山,眼颦秋水,面薄腰纤,袅袅炖亭,大有黛玉之态。宝玉早又不忍弃他而去,只管痴看,只见他虽然用金簪画地,并不是掘土埋花,竟是向土上画字。
宝玉拿眼随着簪子的起落,一直到底,一画一点一勾的看了去,数一数,十八笔,自己又在手心里拿指头按着他方才下笔的规矩写了,猜是个什么字。写成一想,原来就是个蔷薇花的“蔷”字。宝玉想道:“必定是他也要做诗填词,这会子见了这花,因有所感,或者偶成了两句,一时兴至,怕忘了,在地下画着推敲,也未可知。且看他底下再写什么。”一面想,一面又看,只见那女孩子还在那里画呢。画来画去,还是个“蔷”字。再看,还是个“蔷”字。里面的原是早已痴了,画完一个“蔷”又画一个“蔷”已经画了有几十个。夕卜面的不觉也看痴了,两个眼睛珠儿只管随着簪子动,心里却想:野这女孩子一定有什么说不出的心事,才这么个样儿。夕卜面他既是这个样儿,心里还不知怎么熬煎呢!看他的雏儿,这么单薄,心面哩还搁的住熬煎呢?可恨我不能替你分些过来。”
却说伏中阴晴不定,片云可以致雨,忽然凉风过处,飒飒的落下一阵雨来。宝玉看那女孩子头上往下滴水,把衣裳登时显了。宝玉想道:“这是下雨了,他这个身子,如何禁得骤雨一激。”因此禁不住便兑道:“不用写了,你看身上都湿了。”那女孩子听说,倒唬了一跳,抬头一看,只见花外一个人叫他“不用写了”一则宝玉脸面俊秀,二贝J花叶繁茂,上下俱被枝叶隐住,刚露着半边脸儿:那女孩子只当也是个丫头,再不想是宝玉,因笑道:野多谢姐姐提醒了我。难道働且在外头有什么遮雨的?”一句提醒了宝玉,“嗳哟”了一声,才觉得浑身冰凉。低头看看自己身上,也都湿了,说:野不好!”只得一气跑回怡红院去了,心里却还挂着那女孩子没处避雨。
原来明日是端阳节,那文官等十二个女孩子都放了学,进园来各处玩耍,可巧小生宝官正旦玉官两个女孩子,正在怡红院和袭人玩笑,被雨阻住,大家堵了沟,把水积在院内,拿些绿头鸭、花、彩鸳鸯捉的捉,赶的赶,缝了翅旁,放在院内玩耍,将院门关了。袭人等都在游廊上嘻笑。
宝玉见关着门,便用手扣门,里面诸人只顾笑,那里听见?叫了半日,拍得门山响,里面方听见了。料着宝玉这会子再不回来的,袭人笑道:“谁这会子叫门?没人开去。”宝玉道:野是我。”麝月道:“是宝姑娘的声音。”晴雯道:“胡说!宝姑娘这会子做什么来?”袭人道:野等我隔着门缝儿瞧瞧,可开就开,别叫他淋着回去。”说着,便顺着游廊到门前往外一瞧,只见宝玉淋得“雨打鸡”一般。袭人见了,又是着亡,又是好笑,忙开了门,笑着,弯腰拍手道:“那里知道是爷回来了!你怎么大雨里跑了来?”宝玉一肚子没好气,满心里要把开门的踢几脚,方开了门,并不看真是谁,还只当是3陛小丫头们,便一脚踢在肋上。袭人“嗳哟”了一声。宝玉还骂道:野下流东西们,我素日担待你们得了意,一点儿也不怕,越发拿着我取笑儿了!”口里说着,一低头见是袭人哭了,方知踢错了。忙笑道:野嗳哟!是你来了!踢在那里了?”袭人从来不曾受过一句大话儿的,今忽见宝玉生气踢了他一下子,又当着许多人,又是羞,又是气,又是疼,真一时置身无池。待要怎么样,料着宝玉未必是安心踢他,少不得忍着说道:野没有踢着,还不换衣裳去呢!”宝玉一面进房解衣,一面笑道:野我长了这么大,头一遭儿生气打人,不想偏偏儿就碰见你了!”袭人一面忍痛换衣裳,一面笑道:野我是个起头儿的人,也不论事大事小,是好是歹,自然也该从我起。但只是别说打了我,明日顺了手,只管打起别人来。”宝玉道:野我才也不是安心。”袭人道:野谁说是安心呢!素日开门关门的都是小丫头们的事,他们是憨皮惯了的,早已恨的人牙痒痒,他们也没个怕惧,要是他们,踢一下子唬唬也好。刚才是我淘气,不叫开门的。”说着,那雨已住了,宝官玉官也早去了。袭人只觉肋下疼的心里发闹,晚饭也不曾吃。到晚间脱了衣服,只见肋上青了碗大的一块,自己倒唬了一跳,又不好声张。一时睡下,梦中作痛,由不得“嗳哟”之声,从睡中哼出。
宝玉虽说不是安心,因见袭人懒懒的,心里也不安稳。半夜里听见袭人“嗳哟”,便知踢重了,自己下床来,悄悄的影丁来照。刚到床前,只见袭人嗽了两声,吐出一口痰来,“嗳哟”一声,睁眼见了宝玉,倒唬了一跳,问道:野作什么?”宝玉道:野你梦里‘嗳哟’,必是踢重了。我瞧瞧。”袭人道:野我头上发晕,嗓子里又腥又甜,你倒照一照地下罢。”宝玉听说,果然持灯向地下一照,只见一口鲜血在池。宝玉慌了,只说:野了不得了!冶袭人见了,也就心冷了半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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