碰到她满掌心的血就发出“滋滋”的声音,随即断在她的掌心。
她的唇角勾起——果然可以!
找到解决红线的方法,岑轻衣一鼓作气,让长水帮忙把这些村民两个两个叠在一起,一把握住好几根红线。
大把的红线被岑轻衣的血腐蚀,狐妖的力量顿时减弱。她扭过头来弓起脊背,就要岑轻衣袭来,沈千山却将她牢牢牵制住,不让她前进一步。
岑轻衣感觉自己的手掌也被红线反噬,就像是握住一根燃烧着的粗糙木棍,炽热的温度不断灼烧她的手掌,木刺刺进她的掌心中,钻心得疼。
她不由得手一抖,放开了红线。
狐妖仰天长啸一声,张口就向沈千山的肩膀咬去!
岑轻衣咬紧牙关,再度握紧红线。
红线与血接触,发出“滋滋”的声音,她却紧紧地咬着牙关,不肯再放手。
终于,岑轻衣张开血肉模糊的右手,最后一把红线从她手中飘落,村民们手脚上的红线都被销蚀殆尽,狐妖再难得到助力,被沈千山一剑刺穿狐尾,钉在地上。
狐妖巨大的身型缩小,变为一只小小的狐狸,瘫软在地上。
沈千山拔出长剑,剑上的血簌簌抖落下来,呼吸之间恢复成一弧清光。
他垂下眼,冷漠地开口道:“狐妖楚楚,魅惑凡人,坑害无辜,按律当押送钦天司,听候发落。”
楚楚已经没有任何起身的力气,她的头歪倒在地上,极其嘲讽地开口道:“无辜?呵,谁无辜?”
沈千山道:“你若有何隐情,可现在说出来,钦天司自然会为你主持公道。”
可是楚楚却不再说话。
沈千山便也作罢。他本来就不擅长审问,这种事情还是交给众位师叔们为好。
他从储物袋中拿出一个笼子,提着狐妖的后颈皮,将她装到笼子里,等向钦天司汇报后就把她押送回去。
完成这一切之后,他的神色柔和了些,对岑轻衣道:“此次捉妖,岑师妹助力甚多——你的手怎么了?”
他看到岑轻衣满手鲜血,面色一肃:“别躲了,张开给我看看。”
岑轻衣见没躲过去,只好张开右手,将血肉模糊的掌心拿给他看。
沈千山的手陡然一紧,凛声道:“伤得这么重还想躲?摊开别动。”
他从储物袋中拿出金创药,道:“这药药效奇佳,但有些疼,你忍着点。”
岑轻衣总觉得自己见过这个样式的药瓶。
她想起来了,之前在神女殿的时候,她曾经在储物阁中看到过这样的瓶子。寒石髓一两千金,这瓶子却用了整块寒石髓,里面装的是用一座城也换不来、据说能活死人肉白骨的灵芝做成的药。整个神女殿千年来也就传下了这一瓶。
“……”
药液倒在岑轻衣的手上,疼是真的有点疼,但比起之前弄断红线的疼,也不是忍不了。不过她感觉自己一只手捧着好几个城池,沉得她掌心发麻,手腕酸痛,不由自主地抖了起来。
沈千山道:“别动,忍着。”
岑轻衣手小,掌心也很浅,药液倒了一点就要溢出去,她心疼道:“等等!够了够了!溢出来了!”
沈千山道:“虎口上不也有伤?”
岑轻衣道:“虎口上的伤轻……这药那么珍贵,沈师兄还是省着点用吧。”
沈千山神色间带着不赞同:“这些不过是身外之物,你不要将它们看得太重,更不可执着于此。而且我还有很多。”
岑轻衣:“???”
刚刚他说什么?他还有很多?
柠檬树上柠檬果,柠檬树下你和我。
岑轻衣嘴里泛酸,就像是一口气恰了一万只柠檬——万恶的有钱人!
沈千山替她处理好伤口,开口道:“好了,这几日不要沾水。”
“知道啦。”岑轻衣低头凝视沈千山替她包扎的伤口,绷带整整齐齐,看起来相当熟练。
她有些新奇地挥了挥手,一块儿小小地银制长命锁从她身上滑落出来。
她捡起这块长命锁,心情蓦然沉重起来。
只希望柳家的两个儿子不要都在里面吧,这样至少还有一丝希望。
不然要这两个老人怎么接受自己的两个儿子都已经去世了呢?
然而世间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
被官府通知前来认尸的柳家夫妻凄厉地哭号,苍苍白发凌乱地散落在脸边。
昨夜刚下过一场雨,盛夏里的空气竟然也有些凉意。
柳家夫妻扑倒在地上,抱着自己两个儿子的尸体撕心裂肺地哭泣。
地上未干的水浸湿了他们的衣袍,他们却丝毫感受不到,任浑浊的泪水顺着沟壑纵横的脸落下,哭得几乎背过气去。
岑轻衣不忍地闭了闭眼,将他们扶起来,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只好说:“他们走时……并不痛苦。”
世间最痛之事,莫过于白发人送黑发人,自古以来,皆是如此。
然而千百年以来,此痛无人可解。
*
这四具男尸,有两具是柳家的儿子,一具是前任州长,另一具是一个自小父母过世的穷书生。
前任州长离任已经快一年,此时在金缕楼发现他的尸体,朝廷那边自然马不停蹄地上报,而穷书生虽然没有亲人,黄州长也出资将他葬了。
那些村民从梦中醒来,发现自己居然和别的男人女人脸对脸贴在一起,骂骂咧咧地起来,接着也由官府出面安置了。
狐妖之事告一段落,岑轻衣却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她披衣而起,拎起白日里买的梨花白,慢慢走到小亭子里。
今夜是月初,月亮又小又弯,挂在天际,像是一个大玉钩。清辉倾泻下来,将一切都笼罩在一层薄薄地轻纱中。
岑轻衣打开酒封,凝视着月亮,一杯一杯地给自己倒上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