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素俭见到女眷跟在皇帝身后过来，直起身后便搜寻阿臻的身影，见她缩在东府太夫人身旁，一副生恐被人看见的模样，顿时心中来气，看了上手的宁皇后一眼，目光又回落在阿臻的身上。

    阿臻只作不知，竟是能熬片刻熬片刻的意思。

    大抵再坚强的人，也有个地方实在不堪一击，来之前她以为自己明晰理智，可来之后，这心就不是她那点子微薄的理智能约束的住的了。

    譬如孩童，但凡受了伤痛，原也不曾哭，可见了母亲，那眼泪就关不住了。

    只是她恨不能缩起来，别人却不肯放过她。

    “阿臻过来！”上首的宁皇后说完这一句，笑着转头看向皇帝，“陛下也许久没有见过臣妾的外甥女了吧，小时候，她还经常进宫呢。”

    说着话，下巴微微抬了一下，“她母亲为了照顾徐将军，积劳成疾，哎……可怜的孩子……”目光扫了一眼娇笑着的陶贵妃。

    “母后，今日是父皇圣寿，如此的好日子，说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往事岂不是扫兴？”

    十一岁的太子风华正茂，神态傲慢，眼神之中略带了不耐，宁皇后心中大怒，恨不能捶死这混蛋冤家，却碍着大庭广众之下，不好发作，只好说道，“徐将军为国为民受了大难，承恩侯夫人不辞辛劳，堪为孝悌表率，陛下说呢？”

    承恩侯宁素俭在底下拱手行礼，“内子为人姊妹，原该如此，当不得皇后娘娘夸赞。”

    皇帝大概心情还好，呵呵笑道，“都好，都好。”

    阿臻衣裙簌簌，面无表情的走到帝后身前一丝不苟的行下大礼，口称，“参见陛下。”

    皇帝叫了免礼道：“你姑姑最喜欢女孩儿，以后要常来宫里陪她方好。”

    阿臻低低的道了声是，缓缓倒退着站到了皇后身侧。

    皇后伸出手拉了她，力气大的几乎要将她拉到御座上，笑着同她说：“陛下的话你可听见了？以后可别等着我叫人去接你……”

    有奉承皇后的嫔妃就道，“都说女大十八变，臣妾今日才觉出这话一丝也不错，大姑娘三年未见，这模样儿越发的好了，竟像是画上走出来的！”

    此话一出，连皇帝也忍不住侧目来瞧。

    宁皇后脸上的笑容越发的灿烂，紧紧的攥着阿臻的手，逼得她不得不抬起脸。

    底下众人的目光也聚焦到了她的身上。

    阿臻神情冷冷淡淡，却显得气质高华，尤其是额头，光洁饱满，垂着头尚且看不出来，可一抬脸，大家甚至觉得殿内光芒又亮了三分，竟一下子说不出她哪里美来，只是觉得此等样貌无法诉诸笔墨之间，非语言可比拟。

    即便聚焦在众人灼灼目光之下，她也不过微眨了一下眼睛，平生的沉稳在此时尽显无毅。

    皇帝突然明白了皇后的意思，沉稳缓和的语调轻扬，“小姑娘及笄了吗？”

    “比尧儿大三岁，明年就及笄了呢。”宁皇后语气轻快，看向皇帝的目光多了几分热切。

    阿臻浅浅的扫过她的脸，为皇后娘娘的煞费苦心不值，有一个专注坑娘一辈子的渣儿子，皇后娘娘的苦心，注定只有白费的。

    果然就听太子宋息尧矜持傲慢的说道，“大表姐才十四岁么，看上去倒是像二十多岁的……”

    “太子！”皇后声音已经带了厉色。

    宋息尧根本不怕自己母亲，脸上浮起一摸笑，“我就是说说，也不知道大表姐会给我找一个什么样的表姐夫……，都说女大三男大四，大表姐夫怎么也要二十上下喽……”

    他说着话，眼神调皮的往坐在陶贵妃身边的陶淑嫣眨了眨，惹得人家羞红了脸。

    宁皇后刚要说话，底下的陶贵妃一方的嫔妃就笑着开口，“太子这话可说的偏了，不是还有句女大三么，刚才皇后娘娘也说了宁姑娘比您正正大了三岁呢。”

    太子似受了惊吓慌忙的说道，“我可不要。”

    此话一出，大殿里头众人哗然，皇后更是变色，只有阿臻，仍旧保持着刚才的神情，光滑的下巴微微仰着，不怒不气，不卑不亢，气度嫣然。

    众人吃惊太子如此不给自己母舅家表姐面子的同时，也忍不住对宁阿臻表现出来的沉稳赞叹，已经有不少人家开始想自家可有适龄的儿郎了。

    阿臻也确实不生气，自己的这个表弟她也是相当了解，不过了解之后，就一点兴趣也提不起来了。现在就算他当着自己的面骂娘，她也只当他嘴里在喷粪。

    很久以前，她就晓得了一句谚语，谁笑到最后，谁笑的最好。

    很显然，宋息尧虽然运气好的当了皇帝，却是大燕朝最为短命的皇帝，自己的亲娘太后死后，他竟然奉了陶太贵妃为至圣太后……

    这样的一个人，理他一理都是浪费生命。

    她要是宁皇后，宁愿掐死他，重新再生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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