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不指望能从撒娇卖萌的小崽子嘴里问出什么了，跟章红琴说正经事，“妈都赶过去了，姑姑怎么还说不记得具体日子？”

    章红琴停住洗脸的动作：“说谁你姑姑不记得了？”

    “坏了。”

    李卫国赶紧把妞妞放下说：“胡三儿那群瘪犊子肯定是想连夜审梅子，赶紧走。”

    听了这话的妞妞一下从头顶麻到脚，她伸手拽住章红琴，“我也去。”

    奔跑在夜里的脚步声，又沉又响，在章红琴怀里感受颠簸的妞妞很快就分不清到底那是脚步声还是自己的心跳声。

    哗啦一声，伸手推在大队部门上的李卫国发现门没锁。

    他一下便冲进去，哐一声撞开了仓库的门。

    几乎就在同一时刻，被呵斥着从地上爬起来的李梅一头撞在仓房的柱子上。

    这里年久失修，上面的一根大梁裂了，大队部的人就又用一根树桩子在下面顶着，那么粗的桩子，李梅撞上去嘭一声闷响，顶着大梁的地方都错开了。

    这根桩子，还是李卫国带人竖在这儿的。他看到梁上有灰尘落下来，看到李梅撞出来的血溅到拿着绳子的胡三儿身上。

    “梅子——”

    李卫国听到自己的喊声，那一撞好像把他的魂儿撞出来了，他神智还留在门口，身子一下扑了过去。

    “梅子。”

    他把滑在地上的李梅抱起来，眼泪一下被鲜红的血刺激出来。

    晚了一步追过来的章红琴，手一松，怀里的妞妞坠到地上。

    初春的寒冷刺骨从地皮蹿遍她全身，妞妞冷的打颤，明明已经坐在地上，她但还在不停不停的朝下坠。

    这一切都没意义了。

    她改变不了李梅的命运，她救不了她。

    “我让你们死，”李卫国抱着鲜血横流的妹妹，撞开挡着路的牛大嘴消失在黑夜里。

    但他的哭声像冬天里的夜风，拌着这满屋子的血腥味，让人瞪着眼，仿佛噎住了喉咙。

    手里拿着绳子，准备把李梅吊起来的胡三儿鬼叫：“是她自己撞的……她这是心虚了。不心虚撞什么柱子？这事儿还得查。”

    米正义甩被香烟烫到的手，对屋子里的血腥味儿直反胃。

    他把燃到头的烟扔地上踩灭，说，“先别说了，去找车。”

    “大队里的胶轱辘车被借走了，”牛大嘴惨白着一张脸，没想到李梅的性子这么刚烈。

    在黑暗里闪烁的一双眼睛，朝地上画了个炼金阵，双手朝上面轻轻一拍，仓库房倒屋塌，阵阵的尘土呼啸向四面，然后一切都安静了，偶有坍塌物掉落的响声，像人骨头的断裂的声音。

    妞妞转身走了。

    她身后，仓库暗暗的亮着一盏油灯，胡三儿，米正义，牛大嘴，还在商议怎么找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