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用配套厂”成立那天，留下过一张纪念照，里面有包括李梅在内的几十个人，当时还是妞妞拽着李梅照的。

    照片里，她笑笑容灿烂的拉着李梅和秋实的手，站在他们中间，谁看了不说他们是一家人？

    当时的情景甚至历历在目。

    除此外，家里在没有其他任何有关李梅的照片。

    妞妞只好把这张合照剪烂，拿去照相馆，让照相的师傅对着照片多照几次，然后拿着它们去找人。

    有人看着照片说见过李梅跟常红生在一起。

    但，是上个月的事。

    妞妞他们这才知道李梅私下跟常红生有联系。

    几次三番都说不知道李梅去哪儿的王丹丹眼看瞒不住了，透露了李梅跟常红生来往的事。

    一家人找李梅就要找疯了这个王丹丹眼睁睁的看着，现在才说！

    但，好在是有点消息了。

    李富贵带着人去常红生家要人。

    肯定是常红生那个狗币把李梅拐走了。

    “我们家吃那么大的亏，丢那么大的人，还拐你闺女？白给都不要……”

    常大庆一开始还嘴硬，挨了几下，哭着喊“不知道”。

    带着弄死人就去坐牢觉悟来的李卫国差点把他打死。

    常大庆跪在地上嚎：“饶了我吧，红生真要把李梅拐了，你们就去找他啊，我啥都不知道。真是他干的，枪毙还是坐牢我没二话，别打我了……”

    常大庆是真的不知道。

    常红生的娘，大哥，嫁出去的姐姐，姐夫，全都说不知道。

    真把他们杀了？

    可杀了他们，他们也不知道。

    渐渐地，有人把常红生在县城做流氓的事挖出来传的到处都是，还说他被抓进去了，在什么什么劳动农场。

    妞妞跟着李富贵赶过去找。

    不但找李梅，找常红生，连跟常红生混在一起的流氓他们都找。

    有人说常红生把李梅拐了，有人说常红生把李梅害了，还有人说他们俩一块儿死了，殉情了。

    整个公社流言满天飞时，妞妞坐上了火车，朝更远地方找，贴着李梅照片，要好几块钱一张的寻人启事从县城贴到火车，贴到临县。

    他们登过报纸，上过广播，也去认过尸。

    很多人都确切的说他们见过李梅，见过常红生。从种下冬小麦，到1977年的腊月30，李富贵在酬谢社员的酒宴上放声痛哭。

    在这大半年暂时接替李富贵这个大队长主持大队事务的米英杰，见到昔日要强的对头这个样子，不由人的生出怜悯。他狠撸了吧鼻涕，说，“这还不如直接死在眼跟前。”

    从南找到北，从东找到西，一点点消息就去找，全世界的人像是都知道他们在找李梅。

    可半年了，整整半年了啊，李梅没找到，李家是个人都去了半条命，李富贵也一下就老了，他哀嚎似的哭声让酒宴上的所有人眼眶发酸。

    “大过年的，我给大家添晦气了，”李富贵把涌出来的老泪擦掉，举了酒杯跟辛苦了一年的社员们赔不是，并且，下了一个决定。

    不找了。

    在找下去，家都要垮了。

    过年走亲戚的也一个都不让他们登门，过完这个压制到随时都能大哭一场的新年后，李富贵就把这个消失告诉了李卫国跟章红琴，以及辍学回家的二儿子李飞扬。独独不告诉妞妞。

    瘦的皮包骨的小家伙再也不是肉团子，她瘦的躺在被子里都发现不了里面还有个人。

    李富贵真怕她也出什么事。

    但事情从来都是你担心什么，它就会发生什么。

    从李梅的消息渐渐变少，到再也没有消息的时候，妞妞就开始病了。

    她发烧，咳嗽，无缘无故的流鼻血，晕厥了几次后，患上了黄疸。

    知道自己病的严重了，她反倒忽然笑起来，说：“我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