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很好看的变种人认为她贪生怕死。
但是她觉得自己没错。
求生,本来就是所有生物的本能,她不是圣人,她恐惧死亡,当然也想逃离死亡。
她离开了林希,出门后,她又遇到了乔大翼。
乔大翼是个狠人,城里所有的变种人都要让着他。他带领着一堆人,好像是在说要寻一个长得很好看的白头发的人的仇。
这年头白头发的人并不多。
阿曳瞬间想到了和自己朝夕相处八天时间的白哥哥。
她还想到,按照白哥哥的规律,这个点他应该又晕倒了。
白哥哥很可能会有危险。
可白哥哥都已经不要她了。
但是白哥哥又救过她。
可是……可是救过她又怎样,她只是一个普通人,根本不可能对抗得了三十多个变种人。
白哥哥只能自求多福吧。
阿曳想着,一个人走到大厅。
今天的侏儒不在,她托着腮在大厅里待了一会,忽然又看到了那天看到的蔚蓝色的试剂。
仅仅是那么一眼。
白哥哥的房间开始出现枪声。
又隔了一会儿,地面开始传来震动。
再过了一会儿,试剂从柜台上掉落,滚落到她的脚边。
——“那是彼方II代变种人的实验品。试验DL18试剂的人没有一个能活下来,你买下来也只能当做观赏品。”
她往后退了一步。
但随之而来的是更加凶猛的颠簸。
驮着城市的巨鳌奔向了一场生命的迁徙。
她发现那里是异种的天堂。
同样也是人类的地狱。
一座狂欢城【9】
飞入高空,地面开始渐渐变得狭小,阿曳看到了更辽阔的土地。
她的视线透过雨滴与密密麻麻的生物,终于找到兽潮的边缘。
根据刚才那名变种人士兵的话,只要把白哥哥带到那里,他就是安全的。
她紧紧搂住林希,开始往那个方向飞行。
“白哥哥,坚持住,我找到你可以去的地方了。”
“白哥哥,你比我厉害,一定能够活下来的。”
她一边说着,一边回头看向自己的脚。
那里本来穿着的是一双肮脏的布鞋,此时已经不知道在何时何处掉落,一群绿色的古菌在她的皮肤上蚕食着,它们先融化了人类的足,随后又在那失去双足的地方滋生、裂变。
一尾白色的羽毛慢慢地从古菌间长出,撑展在天地之间。
阿曳的下半身彻底失去了人体的知觉。
她害怕看到自己,回过头紧紧盯着前方,开始加快扇翅的速度。
她一边飞一边开始喃喃地自语。
“白哥哥,我其实真的不想死。”
“可我一个人肯定走不出这兽潮,你是唯一救过我的人,所以我希望你不要死。”
“你说不贪心就不怕死,我现在也贪心着呢,我希望你活着,但我什么都不怕。”
她说着,忽然又啜泣起来。
“对,我什么都不怕。”
回应她的是振翅的风。
还有鲲鲸们彼起此伏的合鸣声。
“乌——”
“乌——”
空气的震动传播着生命的气息,一声一声地缠绵不绝。
林希的双眼终于动了动,伴随着空中的声音,他闭阖的眼睑下,眼球快速不安地焦灼着。
“白哥哥。”阿曳又唤了一声。
她从自己的衣服里掏出一块手帕。
这是她全身上下最干净的地方。
她用感染裂变的手把它塞到林希的口袋里。
随后,她的手也渐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双缚着禽类皮肤的鸟掌。
阿曳伸长脖子,发出一声高亮的鸟呖。
白色的羽毛彻底覆盖了她的身体,她用异种的身躯快速地飞过天际,就像一只勇敢无惧的天鹅。
她就要飞到彼岸了。
在那里,她的白哥哥一定能活下去。
白鹅在游鲸下穿梭沉浮,没有看到一条弯曲的爬虫在靠近。
一个血盆大口在慢慢等待着。
它伸缩着头颅,忽然如迅疾地弹出,一口咬住飞鹅的长颈。
无数鳞片从空中缓缓游过,一条翼蛇用尖利的勾牙狠狠地咬住禽鸟的脖子。
飞鹅发出无声的惨叫。
它在空中挣扎,白色羽毛簌簌飞落。
硕大的蛇头又咬了一口。
飞鹅没有再动了,它松开鸟掌,掌中的人与她的羽毛一起从空中坠落。
高空数千米。
人与羽毛都成为了浮空里的飘絮。
林希终于从游鲸的梦魇中脱离,缓缓地抬起眼睛。
他看见了一只白色的鸟。
那鸟也在无声无息地看着他。
它的脖子上挂着一块牌子。
林希认得,那是一块奴隶的牌子。
他迷茫地看着,眼中突然一阵模糊。
耳边的风声愈加迅疾。
“林希!”风声中还有人在喊他的名字,仿佛像是久远的幻听。
他难受地闭上眼睛。
“林希!”但这幻听越来越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