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过之后王贲临说自己父亲很年轻就离开浮图镇了,他不是在镇上出生的。但的确也就是镇上长出去的苗。
刘撇子这下真糊涂了,坐到一边就想这镇上姓王的老辈子人难道还真有他不认识的?
王贲临酒足饭饱问价钱。刘撇子走来收了碗说就这点小钱,算了嘛,眼睛却使劲打量着眼前这人。
王贲临笑着说:“老辈子,莫想了。为了猜我老汉儿是哪个整得你瞌睡都睡不得,我也过意不去哈。”说着话便掏出钱来往刘撇子手里塞。
不待这两人坚持着彼此的客气,另一桌上喝酒的两人就走过来。一人直接把一块钱就拍到刘撇子手里。
王贲临一看,却正是镇上的一大闲人马福。马福在镇上人的印象里是一个泡沫般的人物,很少有人会刻意地记住他的来去。但王贲临认得,就冲他笑说这如此阔绰是从哪里又耍了钱来?
马福笑嘻嘻的:“好久没有打牌了,这是昨天我钓到几条好鱼,卖给金怀远挣的钱。”
王贲临让他在桌子边坐下说:“就是啊,要搁在古代你也就是‘水浒’中浪里白条张顺一般的人物,可惜了。你想进联防队的事我知道了,不过最近乡镇人事在大调整,什么都在变。稳定了以后,如果我没被调走你就来报名吧。”
马福得到这句虚言却犹如听到圣旨一般连道了几个谢,又要添酒菜和王贲临再喝。王贲临按住他说不必浪费,再说早已吃饱喝足下午还要上班,起身摇摇晃晃地走了。
马福心情大好,回头对刘撇子说自己倘若是干上了联防,一定经常来帮刘撇子看店儿,就没有小混混儿再来闹事了。
刘撇子把马福送出门去,转身进来就对还在忙着洗碗的婆娘齐素珍说:“这下好,王贲临的联防队基本把镇上的混混儿都收齐了,以后哪来混混儿闹事呢?”
齐素珍是刘撇子家当年收下的童养媳,比刘撇子大两岁,今年满了五十九。性情一向温和。她笑了笑说:“这样也好嘛,是那王司令的厉害,镇上倒也少了许多打呀杀的事。”
刘撇子一边收拾着桌子,一边说:“好事倒是好事,但如果王贲临不好好管着那帮人,说不定就又闹出更大的事来。”
齐素珍洗净了所有的碗碟便给刘撇子泡了杯下关沱茶端出来,挨着刘撇子坐下长出口气说这吃饭的人越来越多,光靠这席棚恐怕张罗不开了。她没有直接说出自己想扩大店堂经营的意思来是长年以来的习惯。几十年中,所有的大主意都得从刘撇子的嘴里说出来,然后齐素珍才跟得令的将军般,一砖一瓦地去完成。
刘撇子喝口茶就把茶杯递给齐素珍也让喝口热的解解乏,他说:“你没听王贲临说么,政府在搞什么乡镇改革试点,咱们镇以后的变化说不定就大了,等等看,说不定我们那遭造反派封了的‘竹园’餐厅也有机会再拿回来重新开张的。”
老俩口说着话就都看着外边空荡荡的坝子边儿那颤巍巍的站牌下就又停下一辆山下开上来的公交车。拿着大包小包的人们下得车来先长出一口气,车辆散发的浓重汽油味让很多人还是不太适应。
这个钟点儿下车来的人都是进城逛了解放碑,却又舍不得在城里下馆子错过了吃饭顿头的。很多人更习惯于在下车后进这附近小店来要碗素面或者煮碗‘抄手’之类随便吃点儿垫垫早已咕咕叫的肚子。刘撇子是正经的国营餐厅大厨,自然不会卖面食之类小食,所以那些人就全涌进了另几家席棚店里去,他这店里就显出冷清了。
齐素珍起身去给茶杯续水说还真应该再卖点小面之类,不然每天这一趟的客人都让其他几个馆子抢了去。
刘撇子眼一瞪:“没出息的东西,他们能和我比么?”
有提着包的客人走进来,一看店里的摆设却又有些犯难,嘴里试探着问:“不卖面么?”
刘撇子也不回话,蹭地站起身来走到摆在席棚门边右侧的小炉子前,揭开炉子上蹲着的那口大锑锅的盖子,顺手摘下挂在一边的大勺就搅一搅锅里,嘴里说道:“哎呀,最后几大坨蹄髈,老太婆,便宜卖算了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