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田世见宝贝孙女儿回来了,赶紧从自己房间的小柜子上倒过来一杯柠檬水,这是她每年都要亲手做的自制饮料。又叨咕着说女娃娃家别成天在外面跑,让外人见了像什么样子。自己像金郁这么大的时候,虽说已经在外头学裁衣服了,但也不敢多走一步,否则爹妈打起来是最狠的。
金郁撒了娇,拉着老祖宗让讲讲旧社会的故事。李田世呵呵笑着,摸摸自家孙女儿的脑袋说:“你要再不赶紧去做作业,等一会儿你妈就会让你知道什么是旧社会了。”
金怀远哼着歌走下车来心情极好,手里提着一个装了水的小桶,桶里游着一条极漂亮的红鲤鱼。阳光斜着把一两束光线打进桶里,倒有些波光粼粼。
镇上的人每周见一次金怀远,都纷纷来给这镇上唯一的工程师打招呼。开茶铺的老王见金怀远路过便一定要扯了来坐下喝杯茶水。坐定了就泡上一碗热腾腾的下关沱茶来。
金怀远说你老辈子请我喝茶,必定是有事,有事就说,我是除了机械和钓鱼,啥子都不懂的。
老王呵呵一笑说倒不要金怀远管什么事,只是自己想请他们一家子到刘撇子的席棚馆子里吃个饭,让他回家传个话,中饭就别做了。
金怀远笑嘻嘻地说你老辈子是找错了传话筒了,在家里我向来是说话不说话一个样的,你老人家要请客还是亲自跑一趟吧。说完就起身告辞,提着水桶优哉游哉地走了。
苏家河在早上卖完第一批猪肉后,习惯溜达到老王茶铺里坐着喝茶。见金怀远走了,便说老王实在是不开窍。一个卖盖碗茶的偏要想和知识分子攀扯,那不是夜明珠打飞机,宝上天了又是啥子也?
老王说我是宝嘛,总比有些人一天到黑卖瘟猪儿肉好些嘛。
苏家河被这一抢白倒是笑起来了。说老王洗刷他就是攻击国家肉店儿,攻击国家肉店儿就是破坏社会主义经济,破坏社会主义经济就是攻击人民政府,就是现行反革命,要抓起来审问。
在茶铺里说评书的吴亿才,听苏家河这么说便走过去摸摸苏家河的额头,转身就对坐在靠窗的桌子边儿喝茶的孟朝富喊一声:“孟主任,你们苏家河烧(骚)得很哟,你看是不是牵回笼子里头关起,怕咬到人哟。”
孟朝富本是不苟言笑,却也被吴亿才的铁嘴给逗笑了。说你娃少放屁,老子早就不是主任了。有大领导在那边坐起的,你把苏家狗牵过去撒。
喜欢坐茶馆听吴亿才讲书的副镇长老李一听联系到自己便站起来喊会茶钱,说苏家狗不是各人屋头喂的,只有一条黄狗是专咬镇长的。
本就和老李坐一张桌子喝茶的郭全礼被呕得给了老李腰上一拳,说你硬是一个星期洗刷我六天,等到星期天了你还没搞忘工作嗦?
茶铺里快活的气氛让苏家河也嘿嘿笑着,倒也不忌讳自己苏家狗的绰号难听。他把吴亿才按在桌子上就要张嘴咬,惹得一众人等笑个不住。
吴亿才大叫道:“你有本事咬,老子反正都有肺结核,不怕传染你就咬。”
苏家河刚把吴亿才放开了笑着回到座位边,便真有妇人拿着块早上买的肉来找他算账,说肉都臭了还拿出来卖,要他拿话来说。
苏家河哪里有什么好话,他说你要能把这肉喊答应了,它说是我店里出去的肉,我就给你换。
妇人被苏家河的话给气得便是一通乱骂。这一搅合,倒比吴亿才说的评书更吸引人了。
副镇长老李按住了要起身的郭全礼,他自己走过去把人群扒开了就喊一嗓子说:“吵啥子,今早上都吃的炸药?”
妇人一见来了领导,便将那块肉直接递到了老李的眼前。老李接过肉来仔细闻闻,就把肉扔到桌子上对妇人说没得啥子味道撒,你愣计较爪子,红烧吃撒。
妇人一急就说:“那你拿回去烧嘛。”
老李说要得,正愁没得肉吃。伸手就从裤袋里掏出钱来将肉买下,顺手就又甩给老王让红烧出来今中午他请领导吃饭。
老李三两下抹平了事儿却把苏家河弄到一边说:“你个狗日的土贼,如果在我这地面儿上再发生这种事,老子就让工商所来你关肉店儿的门。”
苏家河苦了脸说:“我也不想卖这些肉哇,但食品公司统一调来的。他还是以最快速度降价卖完的,要不然事情就更麻烦了。”
老李说:“你龟儿也是。把这门市承包了各人搞嘛。现在食品公司不是也在搞承包的嘛。”
苏家河说:“我也想搞,但家底子薄不敢冒险哟。”
老李刚要答话,突然眼珠一转便说你先回去考虑,镇里是要支持你们这些能干人发展的。
郭全礼和老李从茶馆走出来,他说老李真是适合做群众工作,能够在乱军之中就抓住了主要矛盾。老李哈哈一笑说,都是镇长领导得好撒,没有镇长大方略,哪有副镇长的舞台呢?
郭全礼说:“你老李只要一拍马屁就真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