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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徐是个老革命,这几年老处理这些扯皮事儿已经很有经验。他先是带着秘书悄悄跑到竹园餐厅去吃了一顿饭,然后径直闯到了郭全礼的办公室。
郭全礼一见老徐来了,心里就知道有事了。赶紧就泡茶端过来说:“刚吃了蹄髈,喝点茶解解腻。”
老徐就对自己秘书说:“看看,这郭镇长就是个八面玲珑的货。”
郭全礼就笑:“这都是你区长领导有方。”
老徐说:“你别给我灌米汤,我也喝不下了。你支持这个竹园餐厅私人独立搞饭馆是好事,味道就是比那国营餐厅强。但有些事,是不是一步步来,走得太急了也不好嘛。”
郭全礼说:“你的意思那刘撇子还得算国营公司的人?”
老徐说:“人算不算不要紧,交点管理费嘛,又不是饮食服务公司自己要,都是国家的嘛。”
郭全礼送走了老徐就径直去了刘撇子新开张的店,传达了区里的意思。他告诉刘撇子这些事都是暂时的,以后还是要照章行事的。他看见刘撇子的脸色不好,就笑着拍拍他的肩膀又走出来,看看天上的云层厚薄不均。他想,这镇上一定会有越来越多的新鲜事的。
街上的人越来越多,郭全礼有些犯懒就由着脚步走到老王茶铺来。老王见镇长来了就把他安排到茶馆里最里边一桌坐下,很快就泡上一杯下关沱茶来。郭全礼拉住老王说:“你这茶馆越来越热闹了哦。”
老王笑着:“都是政策好,政策好。”
郭全礼哈哈一笑:“看你这个样子,我又不是检查团的你着的哪门子急?”
老王说:“我还真不是和你玩笑,没如今这政策,我这茶馆哪来的红火哟?”
茶馆里分成了两股子范围。一边是老头们玩着“川牌”,另一边就是小年轻的人们或者坐着闲吹月亮上头发现猪八戒,要不然就一副扑克甩得伊哇乱叫。
三点钟到了,镇里的说书人吴亿才来了。他往茶铺里专设的小舞台上一走,所有人就瞬间安静下来。只见穿一身蓝布衣服的半大老头子往小桌子后边一坐,很仔细地整理了自己的行头。悉悉索索弄了约五分钟,他才抬起头来望了底下一眼,咳嗽一声。
老王听见这咳嗽声就得了将令,挨着桌子收钱,每位一角钱。钱收过了以后,台上的吴亿才这才把手边的惊堂木以惊涛拍岸的方式猛一拍,继续讲被他演义过的‘三国演义’。老头子说得是天昏地暗,茶客们就听得目瞪口呆。
一段讲完,茶馆里就有人直着脖子叫好。老头笑呵呵地就走到柜台边上,不忙分钱却先拿起几个喝干了水的茶碗,将那些剩茶叶倒进嘴里嚼着吃完这才收了应得的钱,凑到熟悉的一桌去打川牌了。
郭全礼走到柜台前,问老王吴老头子吃剩茶叶是什么意思?
老王说:“这吴老爷子年轻时当过几天国民党的兵,后来开小差跑回来就跟老艺人练了这吃开口饭的手段。但在三十多岁的时候得了肺痨,久治不愈。不晓得在哪里捡了个偏方,说是吃剩茶叶可以治疗,于是便有了这爱好。同时,他在文峰山文峰塔下的一块空地上种着东汉菜,天天吃,后来据说病真就好了。”
郭全礼说:“这小小的镇子神人倒是不少。”
话音刚落,茶馆里的另一头就闹起来。罗广手上拿着一块新鲜猪肉走进茶馆,直接摔在了苏家河喝茶的桌子上。苏家河望了一眼猪肉,又看看罗广说:“你请客呀?那拿给王老板喊他炖起撒。”
罗广说:“你这肉有味道。”
苏家河慢条斯理地说:“啥子我的肉哟,这是国家食品公司的肉,有啥子味道?”他话音刚落就有人在一边嚷起来说,苏家河一身狐臭,定是昨晚你挨着这猪睡的,把猪传染了。茶馆里顿时就闹腾起来。
苏家河死不承认,就有好事者把肉拿过去一闻就说是有味道了。便指责苏家河打着国家肉店的招牌卖臭肉,镇上人都知道他已承包了这个店。苏家河恼羞成怒,蹦过去就要打那说话的人。那说话的也不甘示弱就拿着茶碗劈头盖脸砸过来。老王叫苦不迭赶紧去劝,可这哪里是劝得住的事儿。
罗广见事情闹大,不愿继续生事便插在了两人中间让都少说两句。苏家河一见有机可趁,一个茶碗就砸到罗广头上。瓷片锋利,罗广的额头被划出大口子立刻就血流满面了。这一流血就吓住了众人,苏家河有些手足无措就想溜了。
郭全礼赶上前扶住罗广,让老王先把他送到镇里的联合诊所去包扎了伤口。然后叫过苏家河和另一个人让跟他去派出所解决问题。苏家河自知理亏就一个劲儿的求饶。
郭全礼拿着那块肉仔细闻闻说:“你自己倒说说看,你干了些什么事儿?镇里支持你们搞独立承包,但你还是老脾气不改哟。”
苏家河说自己真不是存心的,是昨天发来的肉多了一点儿,没卖完,他原想着隔一天问题不大,却不想就有味儿了。
郭全礼说:“不去派出所也行,今天这事儿你自己看着办,罗广可在医院里,茶铺的损失你们俩也得赔。”
苏家河立刻答应下来,那人虽觉得挺冤枉也跟着答应了。郭全礼嘱咐了若不能自觉处理,就只有喊王司令来帮忙处理了。安排好一切他才溜达着回到办公室里,心里却被说不清的情绪堵塞了。
孟长江回到镇里,还没走进自家屋子就闻到了一股浓烈的牛油香味直扑而来,成无双又在做火锅了。男人走进堂屋就大声问:“娃儿他妈我的堂客,你今天又捡了钱哇,日子不过了哟。”
成无双从厨房里传出一阵骂声:“你就是他妈个胎神,不想吃就个人爬回你的村儿里去,本来也不是弄给你吃的。”
孟长江哈哈大笑,坐下说:“来都来了,不吃了饭走朗格好意思嘛。”
成无双探出头来说:“少废话哟,今晚琳儿他们要来吃饭,快来洗菜,你在村儿里有威风,回家了没人理你。”
孟长江叹口气说:“是嘛,是嘛。人前我还是说了算的,回家就是说啥也不算的。”
天色渐暗,郁捷琳带着金杰和金郁先到。金郁进门就跑到二楼,却只见孟锦林在房间里写作业就问:“你们作业这么多呀?”
孟锦林头也不抬:“他还在外面疯,你得等一会儿。”
金郁冲孟锦林吐吐舌头,有些失落地下楼来便觉得有些索然无趣。金杰走到她身边低声问:“没找到耗子哟?”
金郁瞪他一眼:“你才是耗子,我发现你14岁以后就越来越像老太婆那么啰嗦,你未老先衰呀?”
王子君在火锅汤已经端上桌的时候,带着罗广来了。罗广的额头上还缠着纱布。
成无双一见就问怎么伤得如此厉害,立刻骂上了苏家河那个不要脸的死贼,说这民风淳朴的镇上怎么就出了这么个不要脸的臭虫,真是难以想象的事。
孟长江给罗广倒上酒,说:“自从有了成喳闹,我就没觉得这镇上民风很淳朴,倒是彪悍得很。”
成无双也被逗笑了,说自家男人除了会说风凉话就没别的本事。罗广虽然无辜挨了这一下,但是真正的男人。要是换了孟长江,八成是会把这有味的肉加点酒就做给自家人吃了,别说找人理论,屁都不敢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