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说：“我还是惦记着家里的哈，没有傻乎乎地只晓得干活哈。我今早上三点多就起床赶到河边去，才买到了这几尾江团的。”

    郁捷琳有些哭笑不得，扬起手却打不下来。愣了半晌说：“年后我要去参加法官业余大学的学习，你还是尽量多回来几趟哈，妈年纪大了，两个娃儿又都是关键时间。”

    金怀远双脚并拢就行了一个军礼说一定服从夫人的安排。可他也知道，这不过是说说而已。一向热爱自己工作的男人此刻感到了身不由己的尴尬与歉疚。他想抱抱女人，可真不知道该怎么动手。

    成无双的心情并没有因为过年而稍有放松。她煮了几块腊肉在锅里，便又不知道该干些什么呢？孟长江要临近晚饭的时间才会从黄葛村回来。二儿子孟锦林一早就和未来儿媳妇叶娴进城去了。老三孟锦野更是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她在显得很空旷的堂屋里走来走去，就又看到在堂屋屋檐下挂着的十几条风干鱼。都是抢了鱼的村民良心发现又偷偷放在村委会门口的。她已经没有了那几天缠绕不去的怒火，甚至连怨气都没有了。她也理解这场暴风裹挟着的那些人莫名奇妙的躁动，但她并不能就此释然。

    赵永年所说的家族恩怨难道是真的么？

    王贲临果然敲响了成无双家的门，这让女人感到了真正的诧异。她说：“你不会在大年夜真的来开这种玩笑吧？”

    王贲临把身子一侧就挤进门来，径直去厨房捞了一块刚切好的腊肉放进嘴里，却又烫得吸溜乱叫几乎吐出来。好容易咽下去，咂咂嘴说：“香！这是真香。”

    成无双将手抱在胸前说：“这是我给我爸妈上供的祭品，你捣什么乱？”

    王贲临嘻嘻一笑说两位老祖宗是一定知道自己秉性的，不会怪罪。何况他也明白成喳闹向来是不讲究这些的。

    成无双将腊肉片重新码放好，说：“不讲究都不行了哦，妈老汉儿再不显灵保佑哈，我就只有跳进鱼塘淹死算了。”

    王贲临摇摇头：“说你是个喳闹你还不服气，大除夕说这些，你也不嫌忌讳。”

    成无双笑了，索性也就捞了块肉放进嘴里，嚼一嚼说三娃子如今能办事了，熏的腊肉很香，勾人馋虫。

    成无双问王贲临：“真把女人打发回老家了？你这究竟是要干嘛呢？”

    王贲临伸个懒腰：“过年的时候我是最忙的，也没时间陪他们。正好老家有侄儿结婚，他们娘俩儿就回去了，我才有机会来你家凑合呀。”

    成无双说一句我懒得管你便独自忙活着‘蒸烧白’，炸酥肉了。把王贲临一个人扔在堂屋里看电视。王贲临看着看着就说，听说城里商场有大屏幕的彩色电视卖了，应该换一台。

    成无双从厨房转出来说：“你出钱我就买，小事一桩嘛。”

    正斗嘴，孟锦林便带着自己的小媳妇儿叶娴亲亲热热进了家门。他见着王贲临坐在堂屋里着实也吃了一惊。

    孟锦林给更迷惑的叶娴介绍了王贲临，说到叔叔这两个字发音有点儿重。王贲临笑说自己是除夕夜没地儿去，就跑这儿来凑个伙呢。这更让叶娴模不着头脑一直看着孟锦林。

    孟锦林说：“欢迎欢迎，你慢慢看电视，我们上楼了。”脸上的笑容连自己也感到了艰难。但叶娴并没有跟孟锦林上楼去，跑去了厨房亲亲热热地叫了声阿姨，抢着来干活了。这让成无双终于大声笑了出来，说傻儿子有傻福，老先人的话真是没一句错的。

    孟长江在临近黄昏的时候回家了，却把一袋东西放到了门口没带进屋。成无双见了就问：“你没去坟上烧纸？”

    孟长江说：“幺爸从今早上开始一直就在我老汉儿坟前坐着，不停地自言自语。我怕去了又惹事，就没过去，想等他走了再去烧纸。哪晓得他一直就不走。我看天色都晚了，只好先回来了。我明天去嘛。”

    成无双问：“那大娃子的纸钱你也没烧？”

    孟长江说：“两个坟挨着的，我怎么烧？难道大年三十和幺爸干一架？谁家也不该有这规矩呀。”

    成无双也不说话，脱下围裙就往外走，被王贲临一把拉住了说：“你闹也不看个时候。大年三十除夕夜，你发的哪门子疯？长江在坟地里没烧成纸钱，待会儿在家里给你爸妈烧纸的时候，就连你老公公婆婆和大娃子的一并烧了也是一样嘛。”

    孟长江拍拍王贲临的肩膀就独自上楼了，脚步声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