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眼，凝望这她的膝盖，神情是那么的专注，仿佛没有比这更吸引他的了。

    “很冰冷的感觉。”她不由得回忆起了那时候落入海中那瞬间的感受，“海水的气压铺天盖地的灌来，那带着咸味的海水从不断的涌进身体里，身体越来越冷，越来越重，想把那些海水吐出来，却反而被更多的海水所淹没……”

    他的身子猛然一颤，慢慢的直起腰，额前的刘海，在他的眸上形成了一片阴影。性感的薄唇一点一点的移近到了她的耳边，而他的手轻搂住了她的肩膀，“总说，人在将死的时候，脑海中会闪过最在意的事，那时候的你，想的是什么呢？”华丽的声音，仿佛讲所有的磁性都织成了一张网，轻柔而细薄。

    叶欣婕怔了一怔，那时候的她，想的是什么呢？是她和他在一起的两年多时间的点点滴滴，是他冰冰冷冷的最后对她说，他不爱她，还有——自己曾经用着生命保护他的时候，所说的话——“这下子，你该相信我的话了……我好像真的可以为你牺牲自己的性命……”

    为他而死，她想，或许她真的不会皱一下眉头，甚至那时候，她还庆幸着，至少开着那辆车的人是自己，至少，落进海里的是自己，至少——他会是平安的。

    而他呢，会为她而难过吗？或者，依然还是淡淡的表情？

    那时候的她，一瞬间在脑海中想过了千百种可能，却唯独不曾想过，他会执着至此。

    “我忘了。”她自嘲地一笑说道，“毕竟距离现在，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儿了。”

    “是么……”他的尾音，在她的耳边长长的划过，而他搭着她肩膀的手，却颤得更厉害了，“原来……时间是会让人忘却的……”

    她扭头，想要去看清他的表情，下一刻，她整个人被拥在了他的怀中。有力的双臂，把她抱得那么紧，紧到她的脊背都在隐隐作痛。而他的头，则搁在了他的肩膀上，鼻尖抵着她的秀发。

    “尚先生，你……”

    “豫……喊我豫……”呢喃的声音，有着一种说不出的压抑。

    “豫，你先放开……”

    “就让我这样抱一会儿吧，一会儿就好……”他喃喃着，双手却把她抱得更紧了，像是要把她整个人都嵌进他的身体里，揉进他的骨血里。

    身子在发颤，不，或者该说，发颤的是他的手，只是他把她抱得太紧，以至于让她有一种自己在发颤的错觉。

    叶欣婕沉默了，任由尚豫这样抱着她，以一个男人所有的力气抱着她。然后她听到了他用着哭泣般的嗓音呢喃的说着，“为什么……你可以忘了，而我却忘不了呢……”

    忘不了……太多太多的东西。甚至于，直到现在，他还能清晰的回忆起，在知道婕汽车失事的那瞬间，他的手脚冰凉，心脏近乎停摆的滋味……

    有些痛，原来叫做刻骨铭心，即使过了，醉了，麻痹了自己，可是只要想起，就依然会痛到彻骨，痛不欲生……

    原来，忘了也是一种幸福……

    叶欣婕忘了被尚豫抱了多久了，只知道后来每次去那间诊所复诊，都会迎来房老似笑非笑的促狭表情。或许，在房老看来，她之于尚豫，是特别的，可是她却明白，尚豫现在对她的那种依恋，无非是因为相同的声音。

    若是没有了这声音，或许他根本就不会多看她一眼吧。

    正如以前的尚豫，从来都没有爱过叶欣婕一样。

    现在的他，也没有爱过Beata！

    这次的珠宝展，在S市的反响不错。叶欣婕也开始着手准备起了预定在珠宝展后举办的慈善义卖会。而尚豫自从被她退了花之后，就并未再送花或者其他什么礼物了，只是依然会邀请她一起吃饭，以及去房老那里定时就诊。

    而每次，当他用着一副若有所思的目光盯着她的膝盖时，她都会没由来得一阵心惊，总怕他会发现什么。

    “膝盖有好些吗？”结束了关于慈善会筹备的会议，尚豫喊住了正准备离开会议室的叶欣婕。

    “好一些了，昨天下雨，膝盖感觉没以前痛得那么明显了。”叶欣婕手中夹着卷宗，礼貌地笑笑回答道。

    “药呢，有定时吃吗？”

    “有。”

    “中药很苦吧。”

    “还好。”

    “Beata，你和我说话，一定非得这么生疏吗？”他走到她身边，两手撑着会议桌的桌沿，很自然地把她禁锢在自己的怀中。

    “我以为我们只是工作上的合作关系。”她的手抵在了他的胸前。

    “可是我并不这么以为。”他冲着她魅然一笑，“知道么，你总能看到我失态的一面。”

    她哑然，仔细算算，似乎的确如此。

    他呵着气，围绕在她的鼻尖，用着慵懒而磁性的声音道，“爱上我，是一件很困难的事儿吗？”

    “我想，并不困难。”她实话实说，年岁的增长，给他平添了成熟的魅力，比起当年的略微青涩，现在的他，更加圆滑，更令人难以琢磨，却也更对女人形成一种致命的吸引力。

    “既然如此，那么就爱上我吧，一点一点的爱上我，好么……”如同恶魔的诱惑，他笑意盈盈的望着她，眼眸上像是蒙着一层迷雾，让人看不透他此刻心中到底在想什么。

    一个好字，几乎就要脱口而出，叶欣婕硬生生的压住了舌头，深吸了一口气，镇定下心神，“为什么不是你先爱上我呢？”为什么每次，都是需要她去追逐呢？

    他怔了怔，眸光中的迷雾更甚，长长的睫毛颤了颤，终是慢慢敛下，“那么你就努力让我先爱上你吧。不过，我爱上一个人，是需要对方以性命为赌注的，如果不是，那么我会很难爱上。你，会为了爱我，而牺牲自己的性命吗？”

    问这句话的时候，他的唇是半启的，玫瑰的色泽，呈现着一种莹润的光泽，他挺直得鼻梁，令得那漂亮雅致的五官更加立体，饱满的额头，剔透的肌肤，透着一种无法泯灭的美，在会议室的灯光下，他的眼角眉梢流露出如白莲般的淡雅风情，美丽，虚无，而又易碎。

    一瞬间，叶欣婕只觉得自己的心像被巨石压过，几乎喘不上气来。这熟悉的话，以前的她，曾经毫不犹豫的用行动做到了，而现在，她却不知该如何回答。

    不是已经下定决定不再爱他了么？不是已经决定彻底忘掉过去吗？为什么此时此刻，她却说不出一个“不”字呢？

    心，乱了……

    直到次日的下午，叶欣婕把手中的慈善会清单表交给正在谈笑风生的尚豫时，仍然忍不住地看着他的侧面发起了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