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的喧嚣不知在何时嘎然而止，她脚底已经没有了知觉，经历了刚才发生的一切，犹如踏在云雾中，她不由地颤抖被医护人员搀扶着去录口供，可是却说不出半个字。√

    她安静地坐在走廊上，走廊里的电视机不停播放着今日的头条新闻充斥在耳畔：巴黎之痛！今日下午两点五十分在闹市区一间咖啡馆发生惨烈的恐怖袭击，六名恐怖分子皆来自阿富汗，他们朝人质射击并投掷炸弹，造成至少八人死亡，十一人受伤，截至目前，尚有三名人质正在抢救中......

    抢救已经进行了七八个小时，皮尔教授等人已经来看过她，然而从始至终，她不言不语滴水未进，也没有任何的情绪，手机已经在她身边震动了多次，她冷静的怕人，在等待着最后的结果，左手冰凉的手心紧紧攥着那枚玉佩的碎片。

    中途项北情形不好，两度下达了病危通知，她面色苍白紧绷着，浑身血液好似倒流，却流不出一滴眼泪。熬着熬着，直到第二日，她终于再次见到了他。

    隔着厚厚的玻璃无法亲近，她伸手贴在他苍白的脸上，此刻的他白若薄纸，气若游丝，重症监护室里传来仪器滴滴作响的声音。之前凌晨时分，主治医师将一件东西交到她手上，并且告知她，项北已经成功恢复生命迹象，但仍然没有度过危险期，需要进一步观察治疗。

    她摊开手看着手中那个透明的袋子里装着一小堆碎玉，那是手术中从他的伤口里面清理出来的，幸运的是，那一枪正好打在了他揣在怀中的玉佩上面，硬度极高的玉佩阻隔了部分冲力，使得子弹没有直穿心脏，而是在距离心脏一厘米的地方停顿了下来，然而脆性却使得它自己粉身碎骨了。

    他在一片混沌之中寻找着，他觉得自己被什么东西撕碎了，四分五裂，他在一片片寻找自己将他们重新拼起来，又累又渴，好像回到了罗布泊的沙漠那次，浑身牵扯出撕心裂肺的酸痛，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起来，他不知道自己找了多久，这黑暗好像永无止境一样，拼命将他钳制住不肯罢休……

    忽然他就听到了自己最熟悉的声音，项诚不知道在哪里唤他，“小北”。

    他喜出望外奋力朝那声音游走过去，“爸，爸，你在哪？”

    “爸，我来了！”

    “你来做什么，谁叫你来的？”

    “爸，我来陪您一起，我再也不走了”。

    “小北，快回去”！

    “爸，让我陪着您吧”。

    “回去，快回去，快回去...”

    一阵黑色的旋风将他卷起，头晕目眩的旋转过后将他狠狠地掷在了地上，他觉得有一束强烈的光照在自己面前，他的眼球飞快地转动，迫不得已睁开了沉重的眼皮，面前是一片白茫茫，耳边回荡着那句“回去，快回去”，久久不能散去。

    然后，他觉察到耳边湿湿的，有什么温热的东西滴在自己脸上，他的瞳孔慢慢聚起光芒，眼前的一切渐渐清晰起来，他终于看清楚了，面前的不是别人，正是他无数个日夜朝思暮念的面孔，此刻泪眼朦胧的看着他泣不成声，他不知道这是这半个月来她第一次哭。

    他微抬起手想要碰一碰她，却被她反手牢牢握在手中，他虚弱的扬了扬唇角由她去了，二人就这样对望着很久很久，没说一句话。

    直到有人闯入打破了这宁静，他看到冲到他面前的李心媛，梨花带雨，不停地说着什么，可他却一句也没有听进去，目光只是追随着一旁的何夕，久久凝视着，他看到她似乎体力不支轻飘飘的，被一双厚重的大手扶住，那人竟是不远万里千里迢迢赶来的卞大勋。紧接着，身穿白色衣服的医生护士涌了进来，赶出了所有人，他追随着那一抹纤细的背影，却被医生电筒的强烈光芒射的一片混沌，他听不懂他们的语言，只是觉得再一次的天旋地转......

    半月后，他的恢复情况十分乐观，已可以慢慢坐立，吃一些简单的流食。病房里，寂静在无声的蔓延，李心媛坐在对面，桌上堆砌着昂贵的补品和水果，李心媛低着头不敢看他，她局促不安的扫一眼项北，却发现他正无比坦然地看着自己。

    “项，项北”，她有些语无伦次，不敢面对他，“等再过些日子你身体好些了，我们，就回国”。

    他面色极冷，半晌他回答她，“国是一定要回的，但是我，不是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