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笑不出来，她的未来偏离预想的轨道太多，从放弃练琴开始，做的就一直是不喜欢的工作。

    而现在，还要嫁不喜欢的人。

    生活成了一团乱麻，她努力抓紧了一头的线，不要让自己和家人坠落深渊，至于如何才能解开这些死结，线的另一头最终通往哪里，连她自己也不知道。

    任非桐也觉察了唐棠的心不在焉。

    “过两天，我们再去检查一下吧。”他耐着性子说，“T市的妇产医院还是不错的，环境比较好，医生护士也专业。”

    唐棠点头，忍不住问：“真的要留下他？”

    她看起来一直是干练利索的，这话却问得十分惊惶，简直像在私人小医院门口徘徊考虑堕胎的未成年少女。

    任非桐也不知哪来的勇气，张臂拥抱住她。

    这无声无息的安慰像是一张大网，与还没完全散去的油烟和水蒸气混合在一起，发酵出醇厚的香气。

    推门猛地被拉开：“我饿了！”

    唐嘉宁的脸突然出现，下一秒，推门又“砰”的关上了。

    唐棠尴尬地推开了任非桐，端起两大碗年糕走了出去：“好了，吃饭吧。”

    “不吃！”唐嘉宁就站在厨房门口，磨砂的玻璃门把纤细的少年身影映衬得高挑而扭曲，“菜叶都黄了，怎么吃？他还不如唐仅呢，唐仅都会做蛋炒饭！”

    “这是我做的，菜也是我炒的，”唐棠放下碗，声音由远及近，“不吃你就饿着。”

    推门再一次被拉开——饭厅的灯已经打开了，满室明辉登时就跟着扑了进来，照亮了摆满年糕的料理台，也落在他身上。

    “吃饭吧。”他听到唐棠这样说，端了碗，很快又从他身边走了过去。

    .

    晚饭之后，应聘的女孩就来了。

    高高大大的个子，一脸憨厚，长长的头发一直垂到臀部。

    唐嘉宁和唐仅怎么看她怎么不满意，唐棠倒是觉得不错。厨房的工作是很辛苦的，要真来个娇小玲珑的漂亮女孩，她还真怕人不适应。

    女孩叫高兰，对工资的要求果然不高，但也确实没什么工作经验，打量着满屋子的面粉、鸡蛋，连手都不知怎么放了。

    唐棠从面粉发酵讲起，还给高兰演示了一遍饺子和大馄饨的包法，一连教了三次，才终于有点像样。

    “明天开始你就给我打打下手，适应几天就会不多了。”唐棠看了眼她捏出来的那排褶子变形的包子，安慰道。

    当年她自己也是这样过来的，揉面不知加酵母，馅料里全是汤汁……唐棠看着她费劲地洗去手指上的面粉，问：“你多大了？”

    “二十了，”高兰憨笑，“家里还有个妹妹。”洗完手，她却不急着走，犹犹豫豫地问：“老板，我能……暂时住店里吗？”

    唐棠愕然：“你没住的地方？”高兰讪讪摇头：“夏天不要紧的，我就在这儿铺个席子，点盘蚊香就行了。”

    这地方这么潮，怎么睡？

    唐棠想了想：“还是跟我一起回家住吧。”

    高兰眼睛亮了起来：“谢谢老板！我能做家务，洗衣服、做饭、扫地、拖地我都会的，我……我就是不会做这种卖给客人吃的‘早饭’。”

    唐棠还没点头呢，任非桐先给答应了下来：“时间也不早了，你现在住哪儿？我陪你去把行李都搬来吧。”

    高兰赶紧点头，巴巴地跟着任非桐往外走。唐棠落在他们身后，总觉得有点儿过于匆忙了。

    今天就搬过来吗？

    任非桐不肯带着她一起出门，让车子先拐到唐家把人放了下去：“你在家等着就行了。”

    高兰笑得跟朵向日葵似的：“就是，就是，我行李很少的，很快就好了。”

    任非桐带着人风驰电掣一般走了，一直窝厨房洗碗的唐嘉宁迅速就出来了，手里的泡沫都还没冲干净，眼睛直直地看过来，像是铺满卵石的暗色溪道。

    唐棠知道躲不过这关，干脆就坐沙发那没动。

    唐嘉宁瞪着瞪着眼眶就有点红了，抿着嘴，倔強地不肯主动开口，眼神里的失望和埋怨却越来越明显。

    他们的姐姐怎么能那么轻信别人呢？

    他们的姐姐怎么也跟那些女人一样为了个男人就不管他们了呢？

    他们的姐姐……

    唐嘉宁攥紧了手里的抹布：“你要跟他结婚了？”

    唐棠不知怎么回答，努力挤出笑容：“你们今天是不是考课堂测验了？”

    “你心里就只有自己，”唐嘉宁打断她的话，“唐仅才那么大，你就想着嫁人，想着生孩子……你就……你就想着男人！”

    田欣欣房门都没关紧，有心想要帮唐棠解释两句，可又实在不好说出真相。当姐姐的醉酒吃错了药跟人一（和谐）夜（和谐）情，还被搞大了肚子，怎么也不是什么好的榜样。

    唐嘉宁的脾气她又不是不知道，说好听点叫叛逆个性，难听点就是蛮横不讲理。

    唐仅还能胡乱骗一骗，他的话……田欣欣暗暗摇头，小房东同学可不是他能对付得了的。

    “不是我不肯帮忙，这是解铃还须系铃人嘛。”她这样安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