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初九移动步伐,施展轻功,就像一辆自动车跑了出去,她怕云陌溪不适应,还没敢跑得特别快,一路上清风拂过,身旁是翠绿叶子,偶有鸟鸣婉转响起,分外悦耳。
“如果难受告诉我一声,我再慢些。”
云陌溪只盯着她:“阿九以后想要嫁给什么样的人?”
耳边风声太大,花初九没听明白,问道:“你说什么?”
“没什么,阿九,小心!”云陌溪喊了一声,花初九回头就看到面前有个大坑,但脚步已经刹不住闸了,只听两声凄厉的尖叫,两个人径直跌进了坑里。
花初九摔得头痛屁股痛,等她灰头土脸地从地上爬起来时,看到云陌溪趴在离她不远处,正奋力的爬起来,叫着她:“阿九,阿九!”
“陌溪,我在这儿,你还好吗?受伤了没有?”花初九甩甩脸上的土,跑过去,倒让云陌溪先把她上下打量一番:“你没受伤就好。”
“我皮糙肉厚,当然不会有事,你有没有事?”花初九哭笑不得,云陌溪忍住身上的疼:“我也没事。”
花初九扶着云陌溪起来,云陌溪用袖子给她擦着脸上的土,花初九忽然盯着他喊了一声:“啊!”
“阿九,怎么了,哪里疼吗?”云陌溪连忙问,花初九捏着他的脸,看到他脸上被剐出几道口子,虽然只是蹭破了皮,云陌溪此刻是灰头土脸地也显现不出来,但把他的脸一擦干净了,就感觉像被人毁容了,实在是扎眼心疼地很。
“你的脸破了,有几道口子……”花初九自责道,“都怪我,明知道轻功不行,还瞎逞能,你这样子怎么出去见人啊?不行,我们别去了,我们马上回城里,找个大夫帮你看看。”
云陌溪摸了摸,嘘了一口凉气,拉住花初九的手腕:“阿九,没关系,不过是一点小伤,我更想去阿九要带我去的地方看看。”
我有关系好不好,好不容易来个美男让她能在临死前再体会一次有美男相伴,却因为她弄得“毁容”,吃饭都不会愉悦了好不好?
当两人终于历尽千辛万苦来到花初九说的地方时,云陌溪满眼都是树林子,实在是看不出有什么好风景,但为了花初九,他还是愿意说“哇塞,这里真的好美哦,快看,连个土堆都超有型哦”,回头却见花初九在一颗树下撅着屁股刨着什么。
“阿九,你在挖什么?”云陌溪也撸起袖子一起跟着她挖。
终于见到布角了,花初九将包裹着东西的包袱拿出来,抖抖土,一屁股坐在地上,抬头对云陌溪呲牙一笑:“这里可有一辈子花不完的钱。”
她三下两下打开包袱,云陌溪只见里面放着一落很厚的书,至少有十多本,还有两个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奇形怪状。
“这都是钱哦!花不尽的钱钱钱钱钱钱!”花初九一拍书,尘土飞扬,两人咳嗽了好一阵。
云陌溪已经无语凝噎了,他确定花初九没有精神问题,也没有眼神问题,最后弱弱地说道:“……阿九,这是……书……”
“我知道啊,是书也是钱!”花初九拿起一本故意炫耀得瑟地说,“这可是那些江湖之人梦寐以求的武林秘籍,给我的人说一本就价值连城。”
云陌溪也拿起一本,随手一翻:“这上面都是看不懂的话,真这么值钱吗?阿九,你是不是上当了?”
“怎么可能!给我这些东西的可是贺兰……”花初九一咬舌头,抢过云陌溪手里的书,一翻里面都是一些图画和经穴走位,她现在学会了穴道,自然看得明白,而云陌溪显然是没学过武功的,看这些大概像是她从前一样看天书吧。
“我跟你说啊,你是王爷,总有一些贵族的路子可走,你就找机会把这些书卖给那些江湖门派,不管你出多少钱,他们都会愿意当冤大头。”花初九将书推到他面前,云陌溪还愣愣地:“阿九,是说我?”
“嗯,这些武林秘籍我都送给你了,你换了钱可以重振门楣,还能娶上一个漂亮媳妇。”花初九一搂云陌溪的肩膀,“你再花钱雇几个有钱的侍卫,这样谁也不敢欺负你了。”
云陌溪垂着脸,低头看着眼前的那些书,垂下的睫毛遮住了他眼中的情绪,他半晌才抬头:“这些都是武林秘籍,对阿九来说不是更有用?我一不懂武功,二是若被别人知道我有这些武功秘籍,只怕会引来杀身之祸。能看到你,我已经很开心了,钱再多,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只要够我平日吃穿便已足矣。阿九在江湖上闯荡,没个钱那才是难事,这些秘籍还是阿九自己带在身边最有用处。”
花初九鼻子又开始发酸,她其实真的把生死已经看得很淡了,即使在现代她没什么亲人了,但那也是适合她的时代,所以她对即将面临的死亡没有任何赶脚,可现在突然冒出一个“贴心的小棉袄”,处处为她着想,处处以她为先,让她心中忍不住的黄河奔腾,让她想要窝在云陌溪的怀里痛哭一场,哭尽这些时日所受的委屈与心酸。
但她不能。
花初九吸了吸鼻子道:“我跟我师兄再在这里逗留一段时间,就要回去了,那里不愁吃不愁穿,我带着这些上路才是累赘,而且我武功都这么高强了,这些秘籍对我来说意义也不大,你就收下吧,有钱用的话,那你就藏起来别动,着急用钱的时候你就把它们卖了。嗯,钱是足够用就好,但没钱真能憋死英雄汉,等你有了媳妇孩子,就会发现钱再多都不够用。听话,收下。”
云陌溪攥紧衣角,花初九又拿起那两个打造精致的暗器:“书你怕惹祸,这两个绝对不会给你惹祸,它们只会保护你。”
云陌溪看着她手中的暗器,花初九扣在自己手腕上道:“这叫流星针,百步之内,毫无须发……这叫雷公戒,带在手指上的,特别轻便实用……”
花初九吧啦吧啦说着,忽然,她不说话了……
云陌溪将她搂进怀中,声音带着某种难以自抑的颤抖:“阿九……”
花初九迟钝地问道:“人妖,你怎么了?”
“阿九,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他不禁收紧手臂,想要一直这么抱着她。
花初九拍拍他的后背:“哪有那么多为什么,我们是朋友,我关心你是正常的。”
花初九与云陌溪再回来的时候,华伯见到他们大吃一惊,连忙问道:“公子,你这是去哪里了,怎么弄成这副样子?”
花初九与云陌溪二人对视,花初九捂住嘴不让自己笑出来,云陌溪道:“华伯,你让小二帮忙弄些热水来,我和阿九身上都是土,要洗一洗。”
“公子,您要……”华伯一口血都要喷出来了,不会吧,他家王爷要和姑娘共浴?
“那个,我一会儿就回去了,我回贺兰山庄再洗,你不用再管我了。”花初九一看华伯那张脸都要裂开了,猜到他大概想差了。
云陌溪流露出失望:“阿九,你要走了?”
见到云陌溪,花初九自然是不想再回贺兰山庄,因为只怕这一别真的再无缘相见,她抓抓脸:“可是我要在这里梳洗的话,没我穿的衣服吧?”
“这好办,我让华伯去帮你买一套衣服。”云陌溪立刻双眼放光,可华伯脸上已经没色了,他活这么大岁数也没帮女人买过衣服啊,我说主子啊,你要让我晚节不保啊?我这么大岁数去买小姑娘穿的衣服,这让别人怎么看哦!
“华伯,麻烦你了,这是银两,你可以让小二帮忙跑个腿儿。”花初九拿出银子,云陌溪却压下她的手:“阿九的衣服,我还买得起,华伯,你去买吧。”
“我不是那意思……”花初九辩解道,见云陌溪目光澄澄,她又把银子放回去:“好吧,我白天请你吃了饭,现在你又给我买衣服,咱俩也算是礼尚往来。”
花初九在里面洗澡,云陌溪在屋外等着。天字房不如说是一个独立小院更为准确,云陌溪坐在桌旁,呆呆地望着屋内,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花初九掬起一捧水洗了洗脸,呼了一口气,这一天过得似梦似幻,心中翻滚着许多感触,鼻子又有些酸涩,她拍拍脸,发觉自己见到云陌溪之后开始有些不舍得了,她沉下心中这些伤感的情绪,又深呼吸一次,好聚好散,这几日就和云陌溪好好的相处,不带走任何遗憾。
小二将衣服送了过来,云陌溪端着衣服站在门前有些紧张,他抬手刚要敲门,里面就传来了歌声:“我种下一颗种子,终于长出了果实,今天是个伟大日子,摘下星星送给你……”
很奇怪的词儿,很奇怪的曲调,但也很好听,云陌溪一时听入了神儿,忽然里面传出一声巨响,“喀”的一声,像是木头断裂的声音。
云陌溪一惊,以为花初九遇到了什么危险,立刻推门而入:“阿九,怎么了?”
下一刻,他就张口结舌地站在那里,忘了反应。
只见屏风倒了,木桶碎了,地上满是水,而更让云陌溪脑袋里的弦顷刻间崩断的是——
花初九赤果果地坐在地上,白皙的肌肤在灯光下隐隐流光,水珠从她脸上滑落,顺着肩膀滴落,莫说那双白嫩的大腿了,就是胸前露出的风光就够人遐想的。
花初九与云陌溪相视,随后她抱紧身子(想遮三点遮不了,只能取两点),“啊”的一声尖叫,直冲屋顶,愣是震得瓦片动了三动,噼里啪啦,不少瓦片开始往屋里掉,一片直砸云陌溪的脑袋。
“人妖!”花初九见状大惊,哪里还顾得上有木有穿衣服,就像火箭筒一样蹿了过去,抱住云陌溪就往前一扑!
两人在屋里滚了三滚,云陌溪下意识地翻身压住了她,将她抱个严严实实。
花初九心中一颤,想起在黑风寨的时候,云陌溪也是不顾生死地这样保护她。
屋里终于安静了,华伯听到声音跑了进来,一看屋里满是碎片,焦急地喊道:“公子,你在哪儿,公子!”随后就看见他家王爷与花初九躺在地上,他家王爷还压在花初九身上,虽然云陌溪宽大的衣衫将她重点部位遮住了,但腿和胳膊还是赤果果的。
华伯心中一慌,捂着眼睛道:“老奴什么都没看见,老奴先去外面守着,不让别人进来!”
华伯连忙出去,将门一关,将听到声音赶过来的店老板和小二挡在了外面。
外面吵吵嚷嚷的,可屋内却安静地只有两个人的呼吸声。
花初九与云陌溪四目相对,竟然都忘了说话。
云陌溪还将她抱在怀里,手掌触碰到的滑凉肌肤像火一样从掌心蔓延到心脏,直接燃起熊熊大火。身前压着的,也是从未碰触过的柔软,就像……刚出炉的馒头,却比馒头更软……
“云陌溪,你能不能起来?”花初九终于发声,两个人此时的姿态太过暧昧,他的呼吸喷薄在耳边,竟让她心跳如小鹿。
“啊!”云陌溪似是才清醒过来,低呼一声,脸也瞬间涨得通红,直接红到了耳根,他连忙从她身上起来,背过身不敢再看一眼,话语都有些语无伦次了:“阿……阿九,你……你……你有没有受伤?”
“……没有。”花初九现在窘迫不已,她跳到床上用被子盖住自己,“你帮我把衣服拿过来,再……再出去。”
“好。”云陌溪起来,神色恍惚,一脚踩在碎瓦上,险些摔倒,看得花初九都胆战心惊的。
云陌溪将掉在地上的衣服捡起来:“衣服,衣服有些脏了,我……让……让小二再帮你买一套来。”
“不用了,我就……就穿那套好了。”花初九缩在被子里,也满脸通红,“我现在在床上,你扔过来就行。”
云陌溪绷直了身子,后退着走,花初九惊呼一声:“小心!你脚下有瓦片!”
云陌溪又猛然收住步子,花初九抓紧被子:“你还是转过身来直接送过来吧!”
云陌溪握着衣服就像拿着什么烫手山芋,他猝然回头,两人目光相视,又急忙闪开,两人的脸都红得能去烤地瓜了。
云陌溪偏着头,脚步虚浮地走过去,将衣服放到床边,就像被蛇追一般跑了出去。
门被关上,花初九才松了一口气,脸色微红的拿过衣衫套上。
门外,华伯正与店家交涉。
“你们现在还不能进去,我家公子和小姐还在屋内。”华伯也不好说自家公子和一个姑娘独处一室。
“那你叫他们快点儿出来,我刚才听到里面乒乒乓乓的,你们是不是弄坏屋子里什么东西?我告诉你们,这屋子里的摆设都是我花大价钱静心布置的,你们要是弄坏了什么东西,要原价赔偿!”店老板高声喝道。
“公子。”华伯看到云陌溪出来叫道。
云陌溪险些踩空,华伯过去连忙扶住他:“公子!”
“我没事。”云陌溪定了定心神,他衣服上因为沾了花初九身上的水,也湿了大半儿,半湿的头发贴在脸上,那绯红的脸,如三月桃花,眼角微上扬的狭长眸子亦是水光潋滟,看得人都愣住了。
云陌溪拱手道:“店家,屋内是有所损坏,我们会照价赔偿,还请店家包涵。”
店老板的怒气一下就没了,说道:“既然如此,那一切好说,好说。”
“那请店家再帮忙准备一个木桶和一些热水。”云陌溪又道。
“屋里不是有吗?”
云陌溪又红了脸:“让我不小心弄碎了。”
店老板震惊了,再一想华伯的话,也就“明白了”,当时这公子和那姑娘进店,他就看出二人不是普通关系,好嘛,竟然做得把桶都弄坏了,到底有多激烈啊!
“好,好,好,我这就让人给公子去再拿来一个木桶……”
花初九把身子擦干净,套上了衣服,却不敢出去,刚才真是尴尬死了,让她怎么去面对云陌溪?
都怪她那该死的内力,她现在内力只掌控个半熟,刚才一唱歌一扭动再一拍手,直接把木桶拍碎了,才让她在云陌溪面前如此丢人现眼。
不过,仓鼠给人妖治伤的时候,每次给他脱衣服都是她的事儿,她早就把云陌溪看光不知多少次了,她才被看光一次,这么说来,她损失还是小的。
花初九一阵脑补,终于让自己没有“心理阴影”了。
这时,云陌溪轻轻敲了敲门,声音隔着门传过来:“阿九,我又让店家帮忙送来了木桶和热水,你……你要不要重洗一下?”
花初九望了望已经露天的房间,要让她在这里重洗吗?
花初九拉开门,二人相视,她还是有些不自在的别开眼说道:“这个屋子已经不能住了,你可能要换房间。”
当店小二来打扫的时候,看到原本豪华的屋子像被龙卷风袭击过一样,变得破烂不堪,他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到底是怎么洗的澡啊,连屋顶上的瓦片都能拆下来啊!这是要变成露天浴场的节奏吗?如果喜欢敞亮,直接去院子里洗不是更敞亮吗?
花初九这次只是简单的、小心又小心地洗了洗,穿上云陌溪让人给她买来得衣服,她依旧有想死的心,洗个澡居然连人家的房子都拆了,要不要这么露脸?她还是劝云陌溪明天换个客栈吧,不然他们就成了客栈的“怪物”了。
花初九很想遁走,但一想云陌溪那失望的小眼神,就把她硬生生地定在了院子里。
小二已经端上了酒菜,许是云陌溪记得她在酒楼里偏爱哪些菜色,端上来的都是偏她喜好的。
花初九仰头望着月亮,月亮的肚子越来越圆,告诉她,十五不远了。
这般一想,先前的那些脸红心跳也都消失得无影无踪,直到云陌溪过来,她都没感觉,还一直抬头看着月亮。
“饭菜不合口吗?”云陌溪坐于她对面,花初九才低头看他,他此时换了一身月白色衣衫,宽大的袖子垂于身侧,头发散于脑后,精致容颜,无法描述。
“我在等你一起吃。”花初九微微一笑,神色尽是平静。
不知为何,看在云陌溪眼里,失落掉于心间。
花初九倒了酒,与云陌溪碰杯,一饮而尽。
云陌溪望着她,花初九道:“你怎么不喝?你是不是不能喝酒?抱歉,我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