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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事,哥一定让你恢复记忆。”
恢复什么记忆啊,她根本就没那些记忆好不好?
不过这是云陌溪长大的地方,她还是认认真真地看着,不愧是都城,可比她去过的那些地方都热闹多了。
马车缓缓停在勇安侯府,花初九偷偷一看,真是侯府门第啊,门槛真是高啊。
立刻有人出来迎接:“二公子,您把三小姐接回来了?”
顾川应了一声,掀开帘子:“珠珠下来吧,到家了。”
到了长陵,花初九不便再跟着曹管事坐一辆马车,且有马车专门来迎,花初九便与曹管事先告别上了马车,此时,她也换回了一身女装,但因为头发实在没办法见人,顾川就让她带上了头纱。
下人在下面摆了马凳子,可花初九还是从马车直接蹦下来,就那一个动作,让出来迎接的管家撇了撇嘴。
“哥……”花初九有些紧张,只能装柔弱拽住了顾川的衣摆。
顾川一看她像小时候牵着自己的衣角,立刻心里软得不知去了哪里,声音都低了八度:“这里我们的家,爹在家里正等我们呢,别怕,跟我进去。”
花初九点点头,还是拽着顾川的衣袖不放,想抬手揉揉她的脑袋,一看她带着白面纱,又收回手,任花初九牵着衣角,带她进了府。
勇安侯府真是大啊,真是气派啊,真把她转晕了啊!
回廊曲曲折折,房子不计其数,还有水池、亭子之类的,他们居然走了一刻钟还没走到。一路上时不时碰到丫鬟、奴仆,都朝他们行礼,好奇地偷瞄她一眼。
顾书所住的院子偏远,却是个极为安静的院子,远远看到一披着衣服的白发老者(?)站在院子边,翘首以盼,当看到他们的身影时,身形止不住地激动起来。
“爹!”顾川疾步而去,“您身体不好,怎么还出来了!”
花初九却站在那里,看着那个因为失去女儿而被折磨得形销骨立的中年男子,那应该是个极为有风度的中年大叔,从顾川容貌上就窥得一二,更有一股书生气质,可如今却白了发,身子也在风中摇晃。
即便,她不是他的女儿,也被弄得心里酸楚。
顾书看着站在不远处的花初九,神情激动,朝她走来:“珠珠……”
花初九不知为何,一时间泪流满面,心中揪疼,她扑通跪下,看着面前的老人,哽咽道:“爹,对不起,是女儿不孝!”
“跪着做什么,快起来!”顾书咳嗽几声,扶她起来审视着她,“回来,回来就好,爹以后再也不让你离开爹了……”
“爹!”花初九抱住了顾书,痛哭流涕,仿佛心中酸楚在见到这个思念女儿的老人后都被引了出来。
顾川背过身,将眼泪收回眼眶,他是这家唯一的支柱,也是堂堂七尺男儿,如何能这般轻易落泪,可是妹妹能活着回来,却是值得喜极而泣的,他再也不会送妹妹去那什么鬼天道派,就把她留在爹和自己的眼皮子底下,看谁还敢欺负她!
父女三人进了屋,顾书就要把她的纱巾拿下来,花初九拽着,瞧着顾川,这老爷子要是看到她这副样子,还不气得晕厥过去啊,快来帮帮忙啊。
顾川却没动,他爹早晚会看见。
花初九认命地拿下面巾,果然惊得她老爹后退两步,还是顾川有所准备拦住了她。
“你的头发……”顾书满是惊诧。
还好不像顾川一样要暴揍她一顿,她揉揉头发:“路上遇到一些麻烦,头发被烧焦了,女儿就不得不头发剪了。爹,你不要生气啊,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呜呜,她还是怕自己变成白发魔女,吓死观众啊。
顾书看着花初九的样子,刚才还拼命忍住的泪,终于忍不住落下,他背过身,和顾川一样的姿势,不想让女儿看到自己落泪。
花初九低头道:“爹,是女儿不孝了。”
顾书摆摆手,回头,只有眼眶是红红的:“告诉爹这些日子你到底是去哪儿了?怎么也不让人给爹稍个信?”
花初九看了一眼顾川,还要继续打击他吗?顾川展了展眉:“爹,你先让妹妹梳洗梳洗,她还要去老太君那里请安。”
顾书恍然道:“对,对,对,彩屏,快扶小姐进去梳洗。”
还要去见老太君?花初九一张脸差点儿垮下来,这家到底有多少人啊?
叫彩屏的女子见到她也是激动万分,过来搀扶她道:“小姐,奴婢扶您先回房吧。”
她又没断胳膊断腿,为毛一定要扶?
但初来这里,她人生地不熟,只能由彩屏扶着朝她住的地方而去。
进了闺房,可真是tmd闺房吗?除了镜奁,墙上挂的,桌子上放的都是各种兵器,有短刀、鞭子、长剑、弓箭,一进来倒像是走进兵库了,这顾珠还真是一个极为好武之人,但也从侧面证实,若她真是顾珠,会有那么高的内力也是理解了。
“小姐,您总算平安归来了。”彩屏忍不住落泪,花初九刚才哭得脑仁都疼:“你是伺候我爹的婢女?”
彩屏一愣,眼泪都忘记流了:“小姐,你怎么了,奴婢是伺候小姐的啊?”
“一言难尽。”花初九叹了一声,“一句话,我现在失忆了,你是谁,我也不记得了,我一会儿都要见谁,你都告诉我一下。”
“小姐!”彩屏惊慌道,花初九摸着桌子:“不必惊慌,我哥已经知道了,一会儿去见老太君,我哥也会禀告老太君的,你叫彩屏是吗?”
彩屏点点头。
彩屏给花初九整理衣衫,摸着她的头发,又眼泪蒙蒙:“小姐,你的头发怎么会变成这样?小姐可是最爱自己的头发的,小姐的头发又黑又亮又软,连奴婢都爱不释手……”
那是云陌溪的头发好伐?
现在勇安侯府老太君乃是顾疆的发妻,顾疆承袭侯位后,曾助先帝剿灭乱党,顾老太君也被封为一品诰命夫人,可谓是侯府里真正重量级的人物,即便是如今的勇安侯顾振出于孝道,也不敢随便反驳老太君之意,而他与顾书都是老太君的儿子,但不知为何,顾书并不受老太君的喜欢,此外,顾疆还有几个儿子,都是庶子,已经离开侯府自立门户去了。
到了顾振这一代仍是三妻四妾,有两个儿子、三个女儿,嫡子叫顾石,其母乃平国公之女,却不受顾振喜爱;庶子叫顾京,乃是其宠爱的小妾所生。三个女儿:大女儿顾画也是嫡女,乃是正妻所生,二女儿顾旗是其平妻宁氏所生,但不如顾画尊贵,三女儿顾钗与顾京是一对龙凤胎。据彩屏叙述,顾振的“后宫斗”可是精彩至极,好几次都惹得老太君动怒了。
花初九虽然现在仍是悔得肠子都青了,但一想便宜老爹顾书还真是这侯府里的奇葩,竟然坚持“一夫一妻”,即使妻子亡故,也是痴情不该,真是个痴情汉啊。正因为顾书没有再娶,她现在只有一个“一母同胞”的哥哥,所以她不用担心自己会被卷入“啊,我看你不顺眼我就弄死你”的宅斗中。
彩屏帮她收拾完毕后,花初九出去见老爹和那个暴虐的哥哥,就看到顾书又是背着身,拼命忍着什么。
他到底是在看什么啊?花初九也好奇地看过去,只看到白花花的墙。
“爹,哥哥。”花初九叫道,彩屏有些忐忑,因为实在不知道怎么打理花初九的头发,但她也并不在意,直接顶着只有男子才有的短发出来,彩屏真怕老太君看见会直接让人将她拉出去杖毙啊。
“换了一身衣服,精神多了。”顾书上下看看女儿道,忍住心中悲伤,对彩屏吩咐道,“去把小姐的面纱取来。”
“爹,我还要带面纱?”
“你一个姑娘家,这样如何除去见人?”顾川发觉妹妹性格现在更加大大咧咧,有点儿不能接受,就算是以前,好歹有些女儿家的状态啊,啊啊啊啊!失忆真能改变一个人的性格吗?一会儿他就去请大夫,让人好好帮妹妹看看。
见顾川又唬她,花初九不说话了,倒是顾老爹道:“我已吩咐人去禀告老太君,将你的情况告知于她了,她知道也不会难为于你。一会儿见了老太君、你大伯父和伯母行礼,他们这一段时间也很担心你,不要失了分寸。”
那个啥,她是不是不该来,她是不该来吧?
顾老爹就带着一双儿女去请安,早就得到消息的老太君如今正在屋里坐着,旁边还坐着顾振、发妻方雨、平妻宁氏,儿子顾石、顾京,女儿顾画、顾棋、顾钗。
可以说,屋子里坐了满满当当一群人,门房婆子一见顾书的身影,立刻去通报了。
等他们进来,目光都聚焦在了他们伸手,顾书、顾川行礼:“见过母亲(祖母)。”
随后是花初九,她跪下磕头道:“不孝孙女见过祖母,让祖母为孙女担心了,是孙女不孝。”
众人一看她带着面纱,皆是不解,顾钗哼了一声:“三姐还知道不孝?你连见着祖母都还带着面纱,你这可真是孝顺啊。”
“闭嘴,老太君还没说话,哪里有你说话的份儿!”方雨板起脸来教训,顾钗小脸立刻变得青紫青紫的,见父亲也不帮着自己说话,只好低头道:“母亲教训的是,女儿知错了。”
方雨狠狠瞪了她一眼,恨不得把她掐死一般。
“行了,别吵了。”老太君就像个招财猫一样,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的,满脸皱纹,她的声音不高,却极具威力,霎时间屋子里只剩下喘气的声音。
“珠珠毕竟是死里逃生,在外面吃了不少苦,她如今身子有些不适,还来向我这个老婆子请安,已是难得。”老太君又对花初九道,“你见过你大伯父、伯母及各位兄弟姐妹之后就回去休息吧,在病好之前也不用来向我请安。”
大概是老太君也不想见她如今模样,只怕会碍着自己的眼。但旁人不解,一听能让老太君如此“看中”,还不用来请安,顾钗就有些气愤了,刚刚明明看见她走进来也没人搀扶之类的,哪里像有病的样子。
花初九是求之不得,一一见礼后,顾画扶着她起了身:“祖母,孙女想扶妹妹回去休息。”
“祖母,我也想去。”顾棋说道,顾钗正想看看这个顾珠又在耍什么花样,也道:“孙女也想去。”
花初九透过面纱看着这三个姿色各异的女子,大姐顾画倒是给人一种端庄上档次的感觉,二姐顾棋则是有些好奇地看着她,并无不善之意,但顾钗那不善之意真太明显了。
她刚初来乍到自然是不会得罪于这个四小姐,但保不准真正的顾珠与她有仇啊。
“老三刚刚回来,先让她回好好休息休息,你们三姐妹暂且就先不要去打扰她了,一家子,早晚能见到。”老太君吩咐,三人只好作罢,顾画柔声细语道:“那妹妹回去好生休息,改日我们再去看你。”
“谢谢姐姐关心,珠珠先告退了。”花初九慢慢退了出来,顾川、顾老爹也借口想与女儿(妹妹)说话便离开了。
花初九脚有些软,看着顾老爹:“爹,你是不是都知道了?”
顾老爹叹了一声:“回去再说吧。”
花初九现在不仅脚软,心也慌,因为被两个大男人死死盯着,像是她不把坠崖后遇到的事情全都说出来,就不会放过她一般。
于是,她从头说起,说自己醒来后就莫名其妙出现在一个叫黑风寨的地方,遇到被绑架上山成压寨相公的云陌溪,之后两人如何顺利逃出,一路上云陌溪对她有多照顾,之后二人分开,花初九四处流浪,实在无可去处就想来长陵投奔云陌溪。
自然,从“顺利逃出”,她就是在说谎了,她将认识苍舒、贺兰无忧以及后面发生的种种事情都隐瞒了,不管是苍舒、贺兰无忧还是凤羽,都是江湖极为有名或危险的人,她来勇安侯府只是来避难的,她对这个便宜得来的哥哥还有爹爹是一点也不清楚,饶是心中现在忽然对他们生出奇异的感情,她也不会将这些随随便便告诉他们。
花初九极力夸云陌溪的好,就差夸得天上有地上无的,让顾老爹和顾川也对这个素未谋面的鬼麟王产生了好感。
顾川一听说黑风寨竟然把一个王爷强抢上山,不禁怒道:“我听说过黑风寨,不过是几个落草为寇的山贼占据了黑风山,没想到他们竟然敢如此胆大妄为!云陌溪如何也是一个有爵位在身的人,他们敢绑架他,我看是活腻了!”
花初九连忙点头,越发觉得顾川的形象高大上起来。
顾书却是叹息一声:“想当年云家是如何的荣耀,如今虽有王爷封号,却与普通子弟没什么区别,也难为这位王爷还能如此心性纯良,守得住本心。改日,我与你兄长一定要登门拜谢才是。”
“我也去!”花初九立刻道。
“不准去!”顾川一口否决。
“为什么?”刚刚高大起来的形象就这么碎了。
顾川道:“且不说你是一个女孩子,你还是侯府小姐,如何能去一个未娶妻室的陌生男子家中?传出去你还有什么名声?”
顾老爹也道:“你哥说得极是,既然那位王爷对你有恩,便是对我们侯府有恩,如何,我们都会正式登门拜谢。”
花初九心中念念碎语,但也没有再说什么。
不让她光明正大去见,她还不能偷偷摸摸去见,她已经从顾川那里打听出了鬼麟王府在哪里,晚上就去找云陌溪。
不久,顾川请的大夫来了,那大夫摇头晃脑好半天,才道她并无大碍,只是身子有些亏损,要好生增补才是,顾川说了她遗忘了一些过去的事情,那大夫也没诊断出什么来,直接被顾川请了出去,他是不是要请个太医来才行?
花初九心中也骂是庸医,连她中毒都没查出来,不过凤羽给她吃得到底是什么毒药,到底什么时候毒发啊,这半个多月,她一点事情也没有啊。她可不觉得凤羽是在欺骗她,说他不用毒药控制她,她自己都不信。
顾川并不与他们住在一起,而是与顾石、顾京一起住在南院,顾川婆婆妈妈又叮嘱她一堆,让她这段时间哪里也不要去,就按老太君的意思在院子里“静养”,什么时候头发长出来了,再出去,否则,侯府三小姐擅自断发的消息传到长陵各个府中去,还不知有什么流言传出来。
花初九原本在江湖上“混”的时候,就觉得古代比现代讲究太多,现在入了这侯府,才发现,那真是小巫见大巫啊,这里的规矩简直能把人困死啊。
她只想见云陌溪一面啊,为什么就这么难啊!
在终于送走顾老爹、顾川之后,花初九也打发彩屏去睡了,在俺红伺候她时,也只给她弄个洗脸水、梳头之类的,而不是二十四小时贴身服务。
也不知道俺红现在怎么样了……
花初九这一路东躲西藏,几乎没遇到什么武林人士,自然,贺兰山庄被灭门之事,她也是无从知晓,还只是停留在凤羽给她的“贺兰无忧要娶xx掌门女儿”的消息上。
等到夜深人静,花初九直奔侯府外而去,她翻上墙又跳下来,辨辨方向,直朝西边而去。
就这样出现在他面前,会不会吓坏他啊,她上次的话可是说得扛扛决绝的,云陌溪更是讨厌她了,她还这样死乞白赖地出现在他眼前,他会不会连看都不看她一眼啊。
可是,花初九却被吓坏了。
面前忽然站着一个人,在黑暗中阴沉沉地看着她。
“鬼啊!”花初九转身就跑,衣领就被拎住了,寒冷的夜色中传来顾川的大吼:“珠珠,你这么晚了,是要去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