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墙黛瓦,朱红窗,苍月高悬,浅粉的桃花被夜风吹下,打着卷儿飘落到地上,更深露重,本该万籁俱寂时,一声惊叫却突然从那华丽的重重帷帐中响起。
“啊——”
柳婉晴一个激灵,猛地从床上坐起,鬓边的发汗湿了贴在脸上,秀气的柳眉紧蹙,一声一声轻喘着,带着无尽的娇弱之姿,可惜今夜却无人怜爱她的娇美。
不知怎的,从下午起她这心里就不大得劲儿,一突一突地总有种不祥的预感,要说今天有什么特别的事发生……
“娘娘?娘娘您可还好?”
英红在外间听得柳婉晴的发出的声音,急急忙忙地掀帘进来,躬下身,担忧地问道:“娘娘,可是被梦魇住了?”
她的确是做了个噩梦,可醒来却不记得梦到了什么,大抵上还是担忧岳绮瑶那边出什么岔子。
柳婉晴摆了摆手,让英红倒了杯温水来,喝下几口定了定神,垂眸思忖片刻,忽然问道:“那善清殿的岳氏如何了?接了旨可有撕闹?”
“未曾呢。”
英红闻言,更低的躬下身子,语调恭谨地回道:“废后自午时接了旨意,便安安静静地跟双全总管去了善清殿。连晚膳时,御膳房送了烂菜汤都不曾闹过,十分乖觉。”
想那岳氏曾经是何等华贵显赫,听说连一道最简单的白灼菜心都要经过二十二道工序,如今一朝被废,身居如同冷宫般的善清殿,只能喝些烂菜叶子熬制的冷汤,吃最粗糙的粳米。
当真是令人唏嘘。
可柳婉晴仍旧蹙着一双秀眉,眼底深藏着不安,她曾仔细研究过岳绮瑶的性子,什么温婉贤淑、知情达意向来跟她不搭调,如若那她当真闹了起来,柳婉晴还不觉得有什么,可她偏偏却安静的接了旨,乖乖地移宫幽闭。
那就是个眼里揉不得沙子的憨直女子,如今被她心爱的皇帝扣了那么大一口黑锅在身上,连质问都不曾质问一句,便定了她的罪,她怎么可能就安安静静的接旨认命?
越想心里越没底,也正好皇上今天宣了新入宫的贵人侍寝,柳婉晴掀开被子,吩咐道:“你吩咐康年一声,带上两三个力气大的小太监,本宫要去善清殿。”
如果不亲自去善清殿看上一眼,哪怕手握那不得露于人前的秘籍,她这心里总也不踏实。
虽是奇怪这大半夜的娘娘去善清殿做什么,英红却不敢问,更不敢提出异议,应了一声后,躬身退下。
这边柳婉晴被噩梦搅的不安生,另一边,程瑶也被噩梦惊醒,不过却不是她自己的梦,而是属于岳绮瑶的噩梦,可在那个噩梦中,程瑶却恍惚着觉得,那就是自己亲身经历过的事。
她梦见了在善清殿的园子里,那个眉目如画的女子全身是血的被拖到院子里布满青苔的青石板上,全身不着寸缕,被四五个侍卫按在石桌上亵玩□□,百般凌/辱。
“这世家千金出身的滋味就是不一样!”
“嘿嘿,果然是伺候过皇上的女人,这身段、皮子就是水嫩!”
“行了行了,玩儿的差不多了,还得回去复命呢!”
残阳如血,遍地鲜红。
曾经百战不败的凤冀候,这大魏王朝最尊贵的皇后,就这么敞着双腿,任由这些人污言碎语的糟践着,她如今甚至连站起来,同这几个畜生拼死一搏都做不到。
接着,便是尖冷的刀锋划过双眼,满是铁锈味的嘴被匕首狠狠剜下一块肉,早已没有知觉的四肢被卸了下来。
那种剧痛根本完全忍不住,可早已没了舌头的嘴里只能赫赫地发着怪声,彻骨的绝望和怨恨之下,她竟然没有立时死去,而是迷迷蒙蒙地感受到自己被装在裹尸袋里抬走,然后不知被丢在了哪里的乱坟岗。
身体越来越冷,剧痛却愈发减轻,她知道她这是要死了,生命一点点流逝,可满腔的怨恨不甘却没丁点儿减少。
她不懂,她的父亲是为大魏王朝南征北战的大元帅,她是大魏王朝百战不败的铁血女将凤冀候,他们为这个王朝抛头颅、洒热血,她更是襄助萧元朗登上帝位,原配结离的发妻,可如今怎么就落得个尸身不全,在乱葬岗里被野狗啃食的下场。
人心可以凉薄狠辣到何种地步?
她到死也没有弄懂,最终只余下一双黑洞洞没了眼珠的双眼,可怖的大睁着,像是在向天诘问着那些未曾说出口的疑问。
可梦境到这里还不曾结束,属于岳绮瑶的记忆完结,可接下来,她竟然在梦中见到一个与她的丈夫萧羽龙,长得有四五分相似的男人,带着几个暗卫在那片乱葬岗发现了她的……不,委托者的尸身。
与萧羽龙常年温和,眉眼带笑的模样不同,这个男子一袭黑衣,面容俊美,周身气质冷的像一坨千年不化的寒冰。
他就那么神色漠然地听着暗卫验尸后的结论,在她残破的尸身前站了良久,而后叹息一声,从袖中抽出一抹方帕覆于她的脸上。
他摆了摆手,袖袍微动,语气淡漠地道:“埋了吧。”
其实这个男子和萧羽龙除了容貌,没有一丁点儿相似的地方,可望着那双眼睛,程瑶知道,就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