眸光一凝,胸口有什么轻轻颤动着,长天不由的问道:“可您为何优待旬家人?”
骤然从往日的痛苦中觉醒,谷梁敛袖看着朱红色镂空的巍峨而华丽的大门,,金龙缀刻的门环,精雕细刻透露着皇家冰冷的的尊严,一如既往的从容高洁:“长天,你觉得太子可担大任吗?”
长天脑子想起那日宫道上,旬焦放浪的模样,不自觉地摇首。
谷梁眉眼弯了弯,又问她:“旬家人中可有才华谋略之人?”
须臾的沉默,长天再次摇头,遽然惊醒,那双平静如水的眸子中带着与往日不同的哀愁与惊异,她试探着说道:“您这是故意为之?”
“杀人,太过简单。将人捧至云端再狠狠摔下来,才是不动声色。旬焦不日将入朝涉及政务,他做什么,你无须多言。事事随着他,就算他在外打着朕的旗号胡作非为,你也听之任之。”谷梁唇边荡起一抹笑意,平静的面容上没有该有的波澜,只是容色淡淡,是帝王该有的冷意与笑容。
“是,长天明白,只是……”她蓦地停顿,谷梁对旬焦纵容在外界看来就是溺爱,此刻不安的心绪在心中强烈般的生根,又翻云覆雨的袭来,她转眸迎上陛下冷意的目光,“您事事遵从太子,如果太子请您准许长天……长天嫁……”
话未完,谷梁就已明白何意,她起身站在了玉阶是尽头,凤冠之下浴血的容颜,傲视众生的风华,目尽之处是山河永固,城池林立,平静的眼光令人心寒,她轻轻道:“长天,朕教你为臣之道,旋于朝堂之间,革新历治,为的是有朝一日你能为新君出谋,而不是嫁于旬焦做良娣。”
少顷,白釉般的面孔凝结成霜,长天起身立在殿中,惯常的垂眸,惯常的言语,恭谨答道:“臣明白。”
“至于长生,天下相貌者也有,朕记得秦王世子已经十一岁了,你改下长生的生辰八字,相信也无人敢说他话。好好培养,或许他以后会是你的助力。”谷梁再次提笔,朱砂笔犹如阎王手中的判官笔,一笔定生死。
夏日,夜色下,深冗蜿蜒的宫道一片漆黑,淡淡月光下依稀可见华丽的宫殿,宫灯之下影子影影绰绰飘忽不定。清澈眸子的悲伤,如月光般倾泻,长天只身沿着看不见尽头的宫道出了禁宫。
回到府中,青鸾还未歇下,燃起桌上摆放的一盏烛光,幽幽烛光,长天以手蒙住眼睛。须臾后,适应了才放下双手,看向忙碌的青鸾,“你怎么还不歇下?”
“你说的什么话,你还未回来我怎么可能歇息,对了,边疆来信了。袁子宸当真将袁慕维带出了边疆,不过……”青鸾铺床的动作滞住,回身看着坐在桌边的倦容难掩的长天,惋惜道:“袁慕维在大齐与边疆交界处,跳下了城墙。目前袁子宸秘密回京,尸首还在后面。按照袁子宸的速度,怕是赶不及与陛下约定的时间。”
眉头几欲拧成了绳结,长天无奈叹息:“君无戏言,陛下不可能违背约定,这点我比谁都清楚,袁子宸回来,袁家冤屈或许可昭雪,韩莫言……千刀万剐……或许她是一个好母亲。”
青鸾铺好床,坐在长天身旁,倒杯水推给她,道:“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事,袁子宸做事隐秘,我当初在随行五百人当中安插了几人,如今只剩一人,朝中应该无人知道她找到了袁慕维。”
烛光摇影,一阵沉默,二人都是不知所措。
少顷,长天起身道:“我去看看长生,你先歇下吧 ,”迷蒙的目光含着些许淡定。
果然,长生还未休息,看见长天推开门,清寂的眸子染上些许月光的柔和,放下书本起身相迎,半年间,个子长高许多,站在长天身前快到她胸前了。
她捏了捏长生的脸颊,长肉了,笑说:“怎么还不谁觉,书是读不完的,别成书呆子了。”
长生凝眉望着她,寄居她人屋下,可是他感到了从所未有的亲情,百里长天对他做的,如春风细雨般温和,润物无声,让他撤下所有的心防。见她每日周旋于朝野一帮迂腐的男人中,不免有些心疼。思索很久的话语此时宣之于口:“姐,我想学武,文成武就才是男子该所为的。”
长天笑出声,拉着他坐下,揶揄道:“半年前,谁和个野孩子似得不知礼数,现在知道男子该又何所为了,不错。”
袖中双手握紧,白净的脸上生起淡淡红晕,长生抬首认真道:“姐姐,我说真的,我知道自己的身份,可我只有努力才会有一日站在高处保护你,我不比旬子伦差,他是世子,以后我可以官至侯爵。”神色平静,让人看不见半点阴霾。
长生心中多多少少有些不甘心,同人不同命。长天敛起笑意,道:“好,过几日我让人在府中辟出一所练武场出来,至于师傅我再寻寻看,你早点休息。”
屋内,烛火高燃,长生依依不舍看着长天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目光流连情深。
帝京,苍穹明净如洗,万里白云,空蒙之色。
苍穹之下,九重宫阙之内,幽沉的恐怖。长天手中握着明黄色催命符般的圣旨,站在深深廊下回身看着赫赫威严的含元殿,凝住了眼眸。再回首看着南边的天际,指尖忽而一颤,袁子宸,你若再不回来,韩莫言,当真千万万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