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子宸迷惑地睁大了眼睛,不定的目光在二人之间飘忽,少顷,又垂下脑袋,话锋转一转悻悻道:“长天,听说你又重新购置了新房子,不如你收留我几日,等我娘气消了,我再回去吧,现在回去,指不定明天我就得向陛下请假养病。”
白妡的目光凝结了一下,眸色转了幽深,看向长天,“你在外面买了宅子,不打算回宫去住?陛下知道吗?”
“陛下不知道?”袁子宸有些吃惊地抓住长天的胳膊,叹道:“长天,你胆子越来越大了,陛下那里你也敢阳奉阴违,我觉得陛下比我娘都要让人感觉可怕。”
说完松开了长天的胳膊,可须臾间又攀回了眼前大树的臂膀,抓住了救命稻草,两眼满是期待,唇瓣露出极为真挚的笑容,口中却是满满的威胁:“长天,把你宅子借我住两天,然后你再找个人去我家,替我向我娘请假。你如果不同意,我就告诉陛下,你买宅子的事情。”
长天扭头看了她一眼,眉心不自觉跳了一下,笑着揉弄了袁子宸的头发,“那个宅子你想住就去,只不过离你家很近,韩姨想要找你,从后门出去,饶过一条街就到了,”眉眼弯了弯,瞟她一眼,“我可以把钥匙给你,里面只买了新床,其他什么都没有,不过对于你,应该是够了。”
袁子宸不满道:“报复,你这就是报复我,买离我家那么近的宅子做什么?”
长天直起身子,歪着脑袋看着她,不忘眨了眨眼睛,无辜道:“谁让你家附近离宫门最远,我自保肯定要在那一带买安静的宅子,再说以后找你也方便。两全其美啊,多好。”
这样的两全其美让袁子宸哭笑不得,唯有抓着长天不断摇晃以此来泄愤,白妡一旁笑着不语,回京大半年,除了白家人以外就属眼前两个孩子往府上跑的勤快。人情冷暖,唯有自知,定国侯府,已是有名无实,多少官宦之人在门前却步。
“长天,你几日未曾回宫了?”白妡在长天被晃得脑袋发晕时才适时的出声。
长天站起身,晃了几步才走到白妡身旁的座位坐下,看了几步外的袁子宸一眼,神色淡淡,“四五日了。”
天之娇女的身份,好似给长天并没有带来多大的变化,白妡对待小辈没有半点疏远客套,可此时脸色明显已经暗沉了几分,静默了须臾后,突然道:“你是不打算回宫了?”
天真开朗的袁子宸也察觉到空气中冰霜的气氛,陡然转身看着长天,四五日不回家,韩莫言估计不会再让她跨进家门一步了,就算进门也不会轻易饶过她,再看看长天,淡定平静。
“回宫……白姨,我无官无阶,进不了宫门,不如外面待得自在,”长天端起眼前放了很久的茶杯,作势欲饮下时,袁子宸一把夺过,重重地掷在桌子上,冷了语气:“无官无阶,百里长天,陛下费了那么大的劲才解了你的毒,你痊愈了就不回去,有没有良心。”
或许昭阳殿的筹划中,没有人比袁子宸更加清楚,谷梁为着檄文一事明面上不得不放权,可几经谋划,深思熟虑下才铤而走险让长生穿着旬子生的衣服当街杀了边疆副使,扰乱了他人视线,又让长生进入秦王府,套出了秦王谋反的事情。
昭阳殿之变,看似平静无奇,谷梁谈笑间就破局,可她若错了一步,腥风血雨之后,大齐就会易主,谁人会记得她这个曾经败于人的女子。
“陛下明明可以直接不动声色地灭了秦王,可是为了你的毒,为了你那个惹得天下人唾骂她的檄文,不得不费尽心思周旋,在你这里一句好都没有,”袁子宸尤为气愤,差点摩拳擦掌揍了眼前一派安然的人。
百里长天垂下眼帘,静静地道:“袁子宸,你自己的事情都未解决好,此刻管我的事情是不是鞭长莫及了。”
袁子宸气的几乎跳脚,挥了挥袖子,不是自己的家,倒是忍住了踢桌子摔椅子的冲动,指了指长天的脑袋,“是的,我管不着,我回家去。”转身与白妡打了招呼离开了侯府,
白妡凝目看了长天半晌,叹了一口气,“你这是何苦,她也是好意。”
长天回视着白妡,扬唇淡淡一笑:“我若说多了,阿宸心思简单,定会存于面上,陛下那里容易露了马脚,对她也不好,这样生气了就不会再问了,也省的她被我连累。”
白妡又恢复了往常温和的神色,滴滴婉约揉进了轻声细语之中,“那你能与我说说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话音落下,房中便陷入了沉寂之中,长天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有了一层朦胧,仿佛被乌云遮蔽了的的星光,修尔,轻轻地闭上了眼睛,仿佛沉浸在以往不堪的岁月中。
良久无声,白妡神色安宁,再次凝目,却是望着天际,不再催促。
寂寂无语,长天蓦地睁开眼睛,涌出了痛苦的气息,低声道:“白姨,祭祀一事,她从不后悔,我也不会因此怨怪什么,可是在分离那么多年后,我无法与她向普通母女那般母慈子孝,与其相见两厌,不如继续不见,她做她的帝王,我做的我的小百姓。”
“如此说来,你还是怨怪她。当年久无甘霖,遍地哀鸿,百姓尸骨堆积如山,没有任何一个帝王在此刻会与天作对,她也试着在中间挣扎许久,可没有一丝转圜的余地。你恨她,不如恨你的父亲,因为是他将江山交到你母亲手中的。”白妡笑了笑,扬眸弯唇间柔情无限,“再者,她可没有厌你,不要再给她抹黑,被她听到了,我可救不了你。”
长天还未想好要不要回宫,白妡侍女琴心就匆忙走进屋,对着白妡行礼,“陛下传来口谕,请百里小姐入宫,传旨人说的是立刻进宫。”
长天一筹莫展,白妡露出柔和的笑容,淡若无痕,偏偏又下了逐客令,“四五日……今日才请人入宫,陛下几时变了性子了。侯府不留你了,省的陛下来我这里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