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住了几日,待到能够下地走路之时,长天选了个艳阳天便起身告辞。
秋水见她走路不太灵活,欲挽留一二,奈何长天去意已绝,如何也不愿待下去,她也不再勉强,吩咐了下人小心将她送回村里。
回到村里后,长天觉得有些疲累,扶着墙一步一步走回屋内,正想去床上躺一躺,这时候竟有人来敲门,无奈下,她只好起身去开了门。
门开了,一个半大的孩子冲进来抱着她,脸上挂着些许泪珠,苦道:“先生,您回来了,我以为……我以为……”
长天有些站不稳,被他这一撞,只好顺着力道靠在了门板上,将怀中爱哭的孩子从自己身上拉出来,安慰道:“我这不是活得好好的,只是你下次且不可再去那种高处,这次我看到了,倘若我没有去,你掉下去了,父母该要多伤心。下次再贪玩时也要有个度。”
孩子用袖子擦擦自己的泪水,点点头道:“我知道了,先生,我听您的。”
八九岁的男孩子正是讨喜的时候,闹腾是闹腾,却也知道轻重,见长天脸色不太好,就扶着她回了床上。长天拉住她,不忘吩咐他,“你去村里跟大家说下,明日学堂照常开课,让他们不要迟到了。”
“哎,我知道了,先生,我这就去告诉他们。”男孩子一面走,一面应着,临走不忘小心地关上了门。
翌日,千里暮云,近在眼前,北风徘徊,天气愈发肃清。空中刮了大风,学堂外的树枝被刮得在空中打了个旋,又顺着风头落在了村边的湖中。
学堂上零零散散的来了几个孩子,都是些男孩子。女孩子估计都被父母留在了家中,在他们眼中,女子识几个字就行了,舞文弄墨还是男子的专长,毕竟男子赶考都一定会中举,更遑论女子。毕竟,百里长天也只有一个。
长天也不再勉强,总不能挨家挨户去找人。等了几刻,确定无人再来后,便命学生打开课本。之乎者也的文字,长天幼时也不喜爱这些,每每夫子都是讲得枯燥无味,下面学子都是打着哈欠。长天只是略略讲了几遍注释,吩咐下去各自背书,毕竟这些都是看各人是否认真勤快了。
下了学,长天照常去关门时,却发现屋外站了一人,纸伞披风,照例的白纱遮面,发丝被风吹的有些散乱,见长天发现她的存在后,彬彬一笑,微微俯身,口中玩笑道:“百里先生安好。”
长天愕然,心里一动,外面风大,赶忙将人请进屋内,引入内室。内室摆设极其简单,一张床榻,一张书桌,再者就是二人身旁的一张四方四正的案桌。长天倒了杯热茶予,道:“庄主,今日怎地过来了?”
秋水扫视了一圈,不禁咂舌,“看你大家闺秀,满腹诗书的模样,怎么住的这般简陋,这算不算书中的陋室,也是,山不在高,水不在深,你这才女也该隐居在偏僻的村庄。”
如此玩笑,长天倒是被逗乐了,笑着回她:“庄主玩笑了,我这算什么才女,最多读了几本诗书罢了,若是才女怎会落到这般田地。”
秋水端起眼前同样简陋的茶杯,晃了晃,清水无瑕,眉眼挑起三分,“天下才女,首者当属户部侍郎百里长天,只是可惜她辞官了。”
百里长天,这个名字好久没有听到了,长天握着茶杯的水抖了一下,随即轻轻啜饮了一口,白水无味,今日入口却有些许苦涩,“百里长天状元之才,人心各有各有的志向,福薄,当不起陛下的厚待。”
秋水见她倦于这个话题,也不再开口,换了话题,道:“今日下山,路过这里,听到郎朗书声,便走近来,一猜便是你,只是你伤未好就这般拼命,是否不太好?”
话语中有些小心有些关心,长天转眸看着屋外的狂风卷起的枯叶,其实她也如枯叶一般任凭风吹,随意漂泊,无有落脚点。
她摸了摸自己右边膝盖上,“无妨,又不是干什么重活,学生们交了钱财,我已经数日未曾开课,回来了自得教他们,走几步路也当锻炼了。”
“对,总比天天躲在屋中好,”秋水无意间看到了角落中的琴,又看了一眼长天修长干净的双手,再瞅了一眼自己对比上明显稍逊一筹的指尖,摇头,羡慕道:“百里先生可否谈上一曲,洗洗我耳中的尘土,可惜我不会谈,只能干羡慕你了。”
长天闻言,踉跄着起身,自己走过去取下了琴上搁置的灰布,抱着琴往书桌走去。将书桌上摆放的文房四宝取走,再将琴置在上面。
素手一弹,拨起冰弦。琴声如水,温润宁逸,纯粹的静寂中,琴声悠悠扬扬,舒心悦耳,起转承合,华音婉转,不高不低,让人真实中有着虚假,虚假中带着迷离,飘渺的云烟中让人放下忧思。
秋水支起了脑袋,微微眯起了眼睛,沉浸其中,一曲未完,门被人撞破,一个孩子喘着粗气,面向百里长天,囔道:“先生,不好了,村里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