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长天气得为之凝结,索性不在理她,自己出门去找在楼下玩耍的阿心。
天景山下的案子并没有在帝京中掀起多大的风浪,不,准确地说是石沉大海未有丝毫涟漪。但在一日大理寺的府门外却有一个女子响动门外的鼓槌,一锤震惊了帝京,状纸上将天景色山下屠村的事情写的一清二楚,直言状告怀安王世子李镶草菅人命,为着一块地皮杀了满村几十条人命的恶行。
长天自从进了客栈后就未再出去过,也防止身份泄露未敢与其他人有所联系。直到袁子宸来将事情告诉她,她才后知后觉的知晓此事。站在走廊上,看着逗着楼下大厅内阿心嬉笑的秋水,指尖拂过冰冷的栏杆,眸子慢慢浮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寒意,眉间涌起悲凉。
走廊里冷风袭人,让她不禁打了个冷颤,以手抵唇稍稍咳嗽几声,几日了可这风寒却还是未曾好。
楼下的秋水听到咳嗽声,仰首便看到一个消瘦的身形,不禁讽刺道:“大小姐,你这个病人是不是应该去屋内休息,风寒未愈,越拖越麻烦,小心寒气再次入体,等着发热吧!”
长天回看了一眼,语气上并未因方才的事情带上半分异样的情绪,嘴上怪道:“你就不能盼我点好,要不是你非要喝酒,风寒能至今未愈?”
只有两人最清楚屠村那夜发生的事情,除去长天外,就只有楼下的秋水,她甚至有些怀疑秋水此举的动机,是如她一般想为村民讨个公道还是另有所图?
这一切怕是只有秋水自己明白了。
无疑上门告状如此大胆的行为,确实吸引了很多人的注意,三司会审之下,结局如何却又另当别论,只是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证人,有原告却无证人,案子无法进展下去,阻碍重重。秋水时时关注着这件案子,有了消息也顺便告知长天。
长天通过刑部的旧人中知道了谷梁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或者真的如她所想,谷梁有所包庇,良将如何,可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更何况在父辈大树下撑着阴凉的小小世子。
他若不死,村民如何安息?大齐律法又该何在?
娇柔的目光变得如刀剑般冷厉冰寒,她问着身旁一直不说话的袁子宸,扬声道:“阿宸,你说我如果作为证人去刑部,这个案子陛下会如何处理?”
袁子宸抿着嘴角,高挑的身形走向窗边,冬季寒风凛冽,刮得她脸颊有些疼,默然了须臾才道:“我不知道陛下会如何处置,但我知道你回去陛下会真的打断你两条腿。”
一句话说得让人分不清是玩笑还是认真。
风吹扬飞了长天平垂的裙角,带乱了她几日来奋力平静下来的内心,浅浅一笑,将手中凉透了茶水仰首饮了,似是宽慰自己道:“怕什么,陛下不会将我怎样,只是回去后再离开怕是不容易,我觉得我就不应该留在帝京,应该走的远远的,就不会想着回京告状了。或者说我应该早如陛下教训的那般,收起悲天闵人的心。”
袁子宸眉睫方动,不愿将话题带入悲伤的境地,便错开话题道:“长天,人性如此,你若变了又与那些纨绔无情世家子弟有何区别,陛下那里,你最好还是自己回去比较好,若是陛下发现你的行踪派人来抓你就不好了。”
“我知道,明日,我就回宫面对陛下的雷霆之怒,”眸光微寂,长天想及陛下的震怒的样子,就兀自抿紧了嘴唇,白皙干净的指尖握紧了茶杯,隐忍的目光落在窗外,迷离难测,或许,此刻后悔还能来得及。
她遽然站起身,温润皓眸不再,眉间藏着苍茫的悔意,她已经被心中不忍之感带偏了原本的路线,她不该回来,面色如薄雪,层层叠叠的悔意,浅浅浓浓地寒泉之思,让她本就萧瑟的身形更加不稳,须臾间,脑中寻遍不到答案,眸光破碎,恍然道:“阿宸,我不该回来,走,或许还能来得及。”
袁子宸大惊,不料她此刻竟改变了主意,暗惊不妙,当下走过去,“长天,你疯了,好好端端地你怎地又变了,当年城门下意气风发,朝堂上不可一世的百里长天去哪儿了?如今你怎么变得如此胆怯,”
雾色缭绕的双眸沉了又沉,长天颓然地坐在椅子上,思绪蓦地一颤,几缕脚步声从楼梯口传来,小二谄媚的声音炸开了整间客栈,“大人,这边请,你要找的人在二楼,小的带您过去。”
粗犷的声音亦是回应着:“麻烦了。”
袁子宸对这个声音太过熟悉,不安道:“这是范滇的声音。”
长天瞬间明白他为何而来,忙将袁子宸推到窗户下,眸光婉转,低声道:“你从这里跳下去,不要让人发现,快!”
“那你呢,要不我们一起跳下去?”袁子宸还是有些不放心她,想拉着她一起走。
长天只觉心间涩然,快速道:“他来找我,我若走了,他定然会发现我们从窗户中逃走的。你快跳,此事与你无关。待会我走后记得将阿心带回你府上”
袁子宸扭不过她,只好一人跳了下去,武功傍身,自是身轻如燕,轻轻地落在地面上,回头看了一眼已经闭合的窗户,咬咬牙独自一人先跑出了客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