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老头儿深吸一口气，缓缓叹出，眼 角莫名湿润了，说道：

    “老夫当年也苦劝多番，老唐执意要行，到头来不仅谣女惨死，唐寂侄儿也远漂他乡，自己更是也死于非命。”

    “人的悲欢并不相通，我们所以为的，在唐爷爷看来可能毫无意义，只不过讲真的唐爷爷还是会有些愧疚吧？”

    厉溪年莫名也跟着感慨颇多。

    段老头儿慰然一笑，微微点头，惋惜道：

    “谣女喜欢老唐那英勇献身无畏的气概，这也是老唐为何会选择征战边塞的缘由之一，可惜老夫就想闲云野鹤，学古时的诗人剑客浪迹天下。”

    思及深处，往事纷纷涌上心头，想起了那年大雪纷飞，提佩剑悠闲漫步西城。

    远远的，一眼就瞧见了那袭如玉似雪的白衣，一见白衣误终身啊！

    过于思念，总是不停想方设法与那女子途径之路上偶遇，最终等来那女子一问：

    提剑是否要去杀敌护国，可是要为万世开太平？

    年轻时候的段老头儿根本没有军旅之心，摇头否认了——

    “在下提剑不过是兴趣雅兴，比起浴血奋战更喜诗词歌赋，提笔讲书。”

    白衣哦来一声，失落叹息远去，留下年轻人心守相思。

    那一刻，老头儿突然间就明白了——

    自己若想入她心扉，那就得去提剑上阵杀敌。

    既然你说喜欢护国爱民镇守一方盛世的将军，那么我就做那将军！

    不久，战事爆发，段老头儿毫不犹豫参了军，随军上阵杀敌。

    途中结识了一个领兵队长，他叫唐山，二人后来受了游侠顾先的搭救。

    三人情投意合，于二十年前古城事变一战结束时义结金兰，顾先为大哥，段老头儿其次，最后是唐山。

    战事平息，顾老头儿告别二人，离开了古城，说要去证自己的修行之道，怎么也要成为天下十大高手。

    段老头儿成了唐山住处的常客，因为那袭白衣姑娘在战事突发时助军杀敌，与兄弟三人结识为伴。

    姑娘有情，唐山有意，这就是两相情愿。

    姑娘总会来找老唐闲谈上几句，有时还会做顿晚餐。

    一来二去，相知相爱的就是老唐和白衣姑娘了。

    那时候段老头儿便知晓了自己情途已终，可古往今来相思最为苦命，虽有意远离，可还是会忍不住来看上几眼。

    失魂落魄是跟着谣女亲自送来的一封喜帖一起来的——那是老唐和她的大婚邀请函

    段老头儿这一刻对自己说道应该放下了，留了那喜帖，却没有去参加老唐的婚礼。

    最终深夜无人时苦守相思留下一幅书画，翌日一人一马秃然出了古城。

    说古城有情，却无处安放自己的那段相思，说古城无情，这座城里有过友情和那袭白衣。

    厉溪年与段老头儿相处这么久，还是头一次见他失落沮丧模样，莫名心酸。

    若换说是对师傅的那种亲情，厉溪年或许能理解一星半点，可关于情爱厉溪年着实一窍不通。

    只能苦替眼前的老头儿惋惜叹气，毕竟书上所言：一厢情愿不得终，两相情愿最美好。

    段老头儿咳嗽声不断，厉溪年警觉到什么，惊讶问道：“怎么受伤了？”

    “旧疾复发，并无大碍。”

    “何来旧疾？而且还偏偏这时候来？”厉溪年明显不太相信。

    段老头儿苦笑一通，解释了下。

    “当年落魄离城，半途遭到了马匪拦路抢劫，受了内伤，好在被神眼王朝云霄大将军所救，才保下了小命，捡了十余年寿命，如今旧疾才发作，算是大幸运了。”

    厉溪年只觉遭了一记闷雷，身形猛然颤抖，听出了言中隐晦，顿时一股悲痛绝伤涌上心头。

    十余年寿命，岂不是说大限将至？

    段老头儿从怀里掏出手帕，掩拄嘴，猛烈咳嗽，说道：“生老病死，人生常态，早些看透是好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