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她看到波晗若独自去找医药房里找欧水澈,便告诉了司徒浩。她只是说晗若有可能不舒服,不然也不会那么急的,连个宫女都不带就独自去医药房。
她知道司徒浩对波晗若那近乎变态的占有欲,如果他亲眼见到晗若独身去找一个年轻男子,无论有没有暖昧,他都会不爽。她只是为了让他讨厌晗若,好接着实施下一步的计划。但她实在想不到,从那以后司徒浩就对她变了态度。
一定是他发现了她的居心,明白她对待他那宝贝的态度也不是单纯的好。这世上有单方面的好吗?她凭什么要无条件的对波晗若好?
波晗若孤高自许目无下尘,还惯耍小性,凭什么她就要忍受她的坏脾气?凭什么她总要陪着笑脸小心奕奕的跟在她的后面转?况且,她还抢走她最爱的男人,她恨不得她死!
可是,她终归还是太性急了,司徒浩发现了她的居心,那么她在他的眼里就再无价值。要不是还有个在外为国拼命的好哥哥,恐怕现在她就会被他废去后位打入冷宫。
现在她必须要采取措施,不然下场堪忧。
“公主,快看这只八哥漂亮!”秋蓉兴致驳驳的从那成排的鸟笼里拎出一只,却只是俊俏的八哥。
晗若只淡淡的瞧了一眼,便将视线移到一只绿毛鹦鹉身上,说:“我喜欢这只,秋蓉,你有没有觉得它很像小青?”
“小青?是你以前养的鸟?”沈丝丝凑过来,饶有兴趣的打量着那只鹦鹉。
“嗯,很聪明的鸟,可惜……”想到小青的惨死晗若原本雀跃的心情便大打折扣。
“你呀,就是太爱悲春伤秋了!虽然自己养的东西都有感情,不过去了也就去了。别说是只鸟,就算亲人长辈,该走的时候又有谁能留得住?珍惜眼前的就足够了!”沈丝丝出言爽直,完全没有讨好巴结的意思。虽然明知道有时候她的话晗若听了会不高兴,但她还是要说。也就是因为这样,晗若才更觉得她真实可亲,虽然偶尔也因她的过于率直而闹点小脾气,不过转眼就好。
“好坏,我一句话还没说完呢,就挨了你这么一堆教训!”晗若很不满的瞪了她一眼,不过嘴角已弯起笑意。不知为什么这两个月司徒浩都不准她再去景仁宫找韩蝶下棋,而韩蝶也没再到乾清宫里来。不过好在司徒浩将秋蓉从钟粹宫里调遣过来,而沈丝丝也隔三差五的来陪她说话解闷,她倒也没怎么郁闷。
沈丝丝眼睛还盯在那只鹦鹉身上,笑道:“你要觉得它不好就送给我吧,反正我很喜欢。”
“这里面的鸟随你挑,这只不给!”晗若其实也很喜欢这只鸟,她是个恋旧的人,小青不在了,能有一只跟它相似的鸟代替也可以略略抚慰思念之意。
“小气!”沈丝丝轻哂一声,便将目光挪向其他的目标。她是个很现实的女人,知道不可能的事情就不再纠缠。“这只不错,它的羽毛是蓝色的,好漂亮。”
“多挑几只吧,这么多都放在这里有点闹腾得慌。”
“皇上怎么突然想起给你弄来这么多的鸟?”
“昨晚我说好久没有听到鸟叫了,今天他就让人送来这么多。幸亏我没说其他的动物,不然也可有的闹腾。”
“呵呵,轻狂得你!”
“贤妃娘娘,皇后娘娘遣人来传话,说她有点不舒服,希望娘娘能去看看她。”一位宫女进来轻声禀报着,打断了两个人在鸟笼前的嬉闹。
“哦,皇后不舒服?待我换件衣服,马上过去。”晗若连忙站起身,这些天没有见到韩蝶,她也很少再去景仁宫,想到这里有点愧疚。
“等等!”沈丝丝喊住她,敛去嬉笑,不过口气依然温柔,“都是快要做母亲的人了还是这么毛躁,要去也不急于这一会儿。”
晗若有些怔忡,略微思忖后,说:“你先在这坐一会儿吧,我去去马上回来。”
沈丝丝没有再阻止,看着她急勿勿离去的背影,眸中涌起一种奇怪的神色。
晗若在秋蓉和几位宫女的陪伴下来到了景仁宫,穿过几处外殿,来到韩蝶居住的内间寝室。
宫女推开漂亮的雕凤填漆的香樟木门,打起水晶珠帘,晗若走进室内。
大红绡金的撒花帐子已经掀起来,床上躺着个形容憔悴的人儿。此时见到晗若进来,便挣扎起身。
“我的天,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晗若连忙急步上前扶住她,打量着她枯槁的形容,问道:“你得的什么病?有没有让太医来瞧瞧?”
“不碍事,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韩蝶看着晗若,原本干涩的眼眸多了几许异样的亮彩,“晗若,谢谢你来看我。”
“不要说这么见外的客套话,是我不好,这么些天没有来。你……为什么也不去乾清宫里找我呢?皇上不太高兴我没事到景仁宫里来,所以……”
“这个我知道。”韩蝶对她勉强一笑,“我没有怪你,你又何必自责。这次叫你来,就因我们姐妹好久不见,想跟你单独说会话。”
晗若便转头对跟随来的宫女吩咐道:“都先下去吧,待会有事再传你们。”
“公主,你现在怀有龙脉,万一有个闪失奴婢们就算有十条命也担不起。反正你跟皇后之间左不过说些闺阁玩话,奴婢们在旁边伺候自然知道规矩,绝不会出去乱说。”秋蓉很是不放心将晗若单独一个人留在室内,并不是不信任皇后,而是她的公主太娇贵,万一离开她的视线出个什么问题可如何是好。
“唉,你呀,就是太小心啦!”晗若白她一眼,不过也就不再坚持,便回头对韩蝶说:“要不就让她留下吧,这丫头留了我片刻也不放心。”
韩蝶见她这样说也不好再坚持,便只好点头同意。
这样除了秋蓉留下来,其他的宫女都退出室外了。
“晗若,你知道吗?我只所以病得这么严重,吃什么药都不管用,主要原因是,我得的病不是一般的病。”韩蝶这话倒是发自肺腑,她的确有心病,而且这些日子愈来愈严重,简直折磨得她寝食难安。
“心病?”晗若疑惑的望着她,问道:“什么心病?”
“我现在还在犹豫要不要告诉你!”韩蝶痛苦的闭了闭眼睛。
“你说,我们姐妹还有什么不能出口的话,有为难的事情说不定我可以帮上你。”晗若抓紧她的手,实在不忍心看她如此痛苦的挣扎。
韩蝶胸膛起伏着似在做激烈的思想斗争,最后,她下定决心般从枕下取出一封信飞快的塞进晗若怀里,促声说:“这就是我的心病,你看看吧!”
晗若仍疑惑不解的拿起怀里的信,抽出信纸,展开后略一浏览,顿时脸色大变,将信纸捂在胸口,急声问她:“这是从哪里来的?”
“我上次回娘家,管家给我的。说是一个长得很俊的年轻人送来的,千叮万嘱说务必要亲手交给我。”韩蝶眼中含着热泪,抽泣道:“你也应该能知道我在刚刚看到这封信的时候,心里有多震惊多为难!”
晗若脸上的表情更加震惊,因为那信竟然是司徒渺写给她的,那熟悉的字迹让她有想流泪的冲动。
而秋蓉更是惊讶的张大嘴巴,目露惊恐之色。她当然清楚的记得,每次仅主跟益王扯上关系,下场会有多惨。
“晗若,我好矛盾。现在益王是被皇上全力缉拿的人,他给你的信更是天大的罪证。我却私下里窝藏了这罪证,还把它偷偷传送到你的手里,如果被皇上发觉,我就是死罪。可我若隐瞒下这封信又对不住我们姐妹一场的情意。”韩蝶的眼泪流出来,她哽咽道:“我现在已经很不得皇上的待见,如果他知道了这件事,我更加在这后宫里没有立足之地!”
“谢谢你,韩蝶,我会记住你的好,也不会告诉任何人是你传进来的书信。”晗若再将那封信细细看了一遍,主要是司徒渺问候她过得怎么样?还说他会想办法救她出去的。还有他反复声明,非常渴望她的音信,哪怕是只言片语,也能慰藉他焦虑不安的心。
“我说过不好跟我客气,既然冒着杀头的危险帮你,我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现在把它交给你,我的心病也好。”韩蝶精神似乎恢复了许多,她坐直了身子,接道:“晗若,益王殿下还在眼巴巴的望着你的回信。正巧明天我要让人回娘家取些东西,可以将你的回信捎出去,不如你就在这里写吧!”
“不可以,公主!”秋蓉率先反应过来,她一把夺过那封信,去取来火折子将它点着烧掉。
“秋蓉,你太放肆了,那是渺哥哥给我的信,你……”晗若气得直跺脚,尽管知道秋蓉是为了她的安全着想,但还是不忍看到好不容易得到的音信化为灰烬。上次司徒渺给她的信已被司徒浩扔进熏香炉里,这次竟然也没逃脱掉被焚的命运。
直到那封信完全化为灰烬,秋蓉才将它扫进废物蒌,望一眼床上脸色莫测的韩蝶,她警惕的拉起晗若的手说:“公主,皇后娘娘病体未愈,我们不好打扰的太久,还是先回去吧!等改日再来探望。”
“秋蓉,不许这样放肆!”晗若挣开秋蓉的手,喝斥道:“皇后冒着生命危险传这封信,可见她对我是一片赤诚,如若有什么念头,她早将这封信呈给皇上了,难道还会交到我手里吗?”
“公主,那信交到皇上手里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你写回信,如果被皇上发现,你会死得很惨!权当没这回事吧!你也逃不出去,益王殿下更没那本事救你出去,死心吧公主!”秋蓉苦口婆心的劝着。
晗若鼻翼轻扇,看样子有点生气啦。她什么话都没有说,而是径直走到桌前,拿起早就备好的笔墨,挥笔疾书。
秋蓉看她并不听她的,不由又是心急又是无奈。回头悄悄望了韩蝶一眼,见她眸中的神色隐晦不清。
晗若拿着墨迹未干的信,转身走向床前,却在交给韩蝶之前被秋蓉夺去。她变色道:“秋蓉,你要干什么?想撕掉它吗?”
秋蓉苦笑:“奴婢没有那么大的胆子,不过为了安全起见,想看一遍这里面的内容,万一被皇上发现了……”
晗若倒气,无奈的呻咽道:“你啊,太小心过火!这里根本没写什么不能见人的内容,就算皇上见了又怎么样?难道他就不许我跟二皇兄闲聊几句近况?”
把信反复看了几遍,秋蓉才放下心来。信的内容并不长,也没提及暧昧的话题,晗若在信里只是报了平安,并坦言了自己已怀有身孕的事实。她让渺好好生活,不要担心她,也不要再费心来救她出去。暂时她不想走了,想把孩子生下来再说。
大概觉得就算这封信落到皇上的手里也没什么大问题,顶多懊恼她私下里跟益王通气,看在她为了孩子已决定留在他身边的份上相信不会怎么惩罚她的。秋蓉便将那封信递给了韩蝶。
韩蝶接过后连看都没看就直接折了起来,她望着晗若,脸上露出一丝疲惫,不过还是出声安慰她:“你放心,这封信我一定替你传出宫去,相信益王看了之后就能放下心了。”
“感谢的话我也不想说的太多,一切都有劳你操心。好好休养吧,明天我再来看你!”晗若见此事已办妥,便跟韩蝶话别,带了秋蓉走出景仁宫。
回到乾清宫,主仆俩谁也不再提及这件事,都怕隔墙有耳被哪个宫女太监偷听了去告诉司徒浩那可不是玩的。
一切似乎都很平静,只是恰恰在这平静的表面却隐藏着暗涌。
晚膳时,司徒浩没有回来用晚膳,估计又在御书房处理国事,没有空闲回来。她便跟秋蓉两人一起吃了点,晚膳后就围坐在火炉旁刺绣。
她绣的是一件漂亮的棉布小肚兜,上面扎着鲜亮的红鲤鱼,还有鲜翠欲滴的荷叶,秀色可人的粉红荷花。她做的很认真,一针一线都倾注着一位母亲的慈爱。
最近她能感觉得到胎动了,那在肚子里面挥舞不停的小手小脚,让她在惊奇的同时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美妙。自己的身体里居然已经孕育了一条小生命,它的生命力如此的旺盛,几乎每天都忘不了提醒她还有它的存的。真是个不甘寂寞的小家伙,生怕别人看不到它,时时刻刻都想着吸引她的注意。似乎在隐隐责怪她曾经那么狠心的想要扼杀它,证明它是那么的强健,引发她心底最深处的愧疚。
“对不起,宝贝。是娘亲不好,娘亲不该为了跟你爹赌气就想着打掉你……以后再也不会了!只要娘亲有一口气在,就绝不会再舍弃你。等你出生以后,我会好好疼爱你,宠溺你,不让你像你爹那样受尽冷落和岐视。”晗若说到这里叹口气,司徒浩小时候其实挺可怜的,没有亲人,没有关爱,在冷漠中长大。难怪他的性格那么阴鸷狠戾。其实以前她蛮心疼他的,是他的无情让她慢慢冷心。
看他最近表现还不错,为了孩子她也就不再跟他执拗。她真的感觉累了,一个女子本事有限,无论她怎么折腾都飞不出司徒浩的手心。现在有了孩子,她也就渐渐认命。不过再让她像从前那般爱他是不可能了,她只能做到从此平静的在他身边生活,哪怕无爱情起码还有亲情,孩子就是她亲的依恋和精神支柱。
坐了好久,小家伙已经连连抗议,不停的踢腾着,来告诉母亲她压着它了。唇角扬起,她的眼眸里溢满浓浓的爱怜,放下手里的活计,慢慢起身。
秋蓉手里正在做着一双精致漂亮的虎头鞋,见晗若起身活动,她也连忙跟着站起来。去端了碗肉桂汤过来。
晗若就着她的手里喝了两口,便摇摇头。这时突然寝室的门被重重的推开,一阵冷冽之气迎面扑来,她不禁打了个寒战,抬头望去正对上满脸阴霾的司徒浩。
他一言未发的走进来,身后鱼贯涌入许多人,有太监有侍卫还有宫女,其中有一个人格外让晗若刺眼,那人竟是韩蝶。
晗若的心猛得狂跳,本能的感觉到大事不妙。她定了定神再次望向司徒浩,见他面罩冰寒,眸光冷彻心肺,薄唇几乎抿成直线。
韩蝶满脸愧疚的望望晗若,在她凌厉的目光下微微瑟缩了一下,稍稍犹豫之后便在司徒浩的脚边跪下。她泫然欲泣,颤声道:“晗若,姐姐对不起你!”
晗若紧紧咬着嘴唇,好久才冷声道:“我真有点弄不明白你,那封信是明明你传给我的,论罪你也有一半,就算我挨罚你能讨得了什么好处?真枉我素来把你当成好姐妹,你真让我失望!”
韩蝶似乎痛苦难过得无法自抑,她浑身微微颤抖着,在司徒浩的脚边连磕了几个头,抽泣道:“皇上请责罚臣妾!臣妾跟晗若妹妹素来姐妹情深,所以才私下里为她传送信件。只是……只是没想她的回信内容竟然会暴露出那么令人吃惊的事实,混淆龙脉是天大的罪过,臣妾就算有十颗脑袋也担当不起。所以只好牺牲跟晗若妹妹的交情,向皇上坦诚一切。臣妾有罪,任凭皇上责罚,绝无半句怨言!”
“什么?”晗若听得一头雾水,不过她隐隐感觉到自己似乎已经落入了一个巨大的陷阱里,这让她忍不住警惕的睁大眼睛,才要出口询问便被一道饱含着震怒阴戾的嘶哑声音打断。
“波晗若,你真行啊!朕实在小瞧了你!”司徒浩的嗓音已经暗哑,眼眸中射出灼人的怒芒,腮帮上的肌肉微微抽跳,隐隐发出磨牙的声音。
晗若也被他的样子刺激的有些怒气上涌,当下忿忿不平的辩驳:“我给渺哥哥写封回信怎么啦?你凭什么这么霸道?司徒浩,你这个样子真让我讨厌……”
“啪!”司徒浩以快到不可思议的速度欺到她的身边,出手如电的甩了她一巴掌,这一掌半点情面不留,直打得她斜飞起来,然后重重的摔倒在地。
“啊,公主!”秋蓉尖叫着扑上去,手忙脚乱的扶她坐起来。幸好寝室里铺着厚厚的地毯,饶是如此,晗若也被摔得七晕八素,双手抚上腹部,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
秋蓉眼泪刷刷的落下来,她忙回头对着司徒浩跪下,哭道:“皇上息怒,公主纵然有天大的错,惹皇上动怒实属不该。但请皇上念在她身怀龙脉,暂且饶过她吧!求皇上开恩,快请御医来,她摔这一跌……”
“闭嘴!”司徒浩更是怒不可遏,他双眸几乎要喷出火来,俊美的五官已经因屈辱和愤怒而扭曲,他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的怒吼:“这个贱人怀的还不知是哪个野男人的杂种,敢给朕戴绿帽子,让她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