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起缘灭缘终尽,花开花落花归尘。
慕秋耷拉着头,独自一人无精打采地贴着西宫墙跌跌撞撞。荣嫔娘娘慢条斯理的几句搪塞,着实叫人沮丧,居然叫我抓她把柄向梁九功告状,哼……他怎会拿自己人开刀?慕秋嘟着嘴,心头忿忿,难不成要打落牙往肚里咽,这口气如何咽得下……
翌日晨曦,钱公公踱着官步循例训诫一番,临了住步,清了清嗓子,眯缝着细目,皮笑肉不笑,说道:“从今儿起,觉禅氏芝兰正式升阶,早晚膳及点心三班皆要当差……铜心……你教慕秋尝膳时也捎上她。”
众人皆微微张口,低低交目。铜心福礼称是。芝兰愕然心焦,愣愣盯着钱公公,当下不知如何推却。铜心扯了扯芝兰衣襟,低声提醒道:“还不快谢谢钱公公。”
芝兰木然,一瞬瞥及慕秋,但见她那玉白满月脸庞罩着一抹乌云,余光再扫众人,满院皆是不屑。众人愈是如此,心下愈不甘示弱,芝兰紧了紧帕子,直了直身子,盈盈行礼道谢。慕秋脸色愈发难看,未及钱公公转身便腾地冲出队列,拦到公公身前。
钱公公并不气恼,唯是笑笑,便招手领慕秋回屋。众人皆侧目张望,当下却无人声响,倒似坐山观虎斗。
“钱公公,您这是妥协了吗?”跨入门槛一刻,慕秋不耐地质问。
钱公公稍稍扭头,满脸无奈,拖着身子无比疲沓般躺坐太师椅上,道:“你道我想吗?”慕秋鼓了鼓腮帮子,晃了晃头,惶惶失措,不知如何接话。
钱公公睨了一眼,轻叹一声,无力说道:“哎……看在是你,我就再做回丑人。”说罢,仰起身子,朝慕秋招了招手。
慕秋疑目凝了一眼,缓缓凑近,听钱公公低低耳语两句,瞬息面色煞白。钱公公复靠椅背,翘起二郎腿,缓缓阖目,道:“我乏了,下去吧……”
乾清宫明殿,膳桌已布置妥当,众人静待主子入席。低扫一眼慕秋,眼见她依旧黑口黑面,铜心眉心一蹙,低声告诫道:“再大的事也大不过当差,打起精神来。”
慕秋闻声,稍稍振了振,瞟了眼芝兰,眸光怨毒,嘴角竟泛起一丝冷笑。芝兰不由一惊,急急别目。就在此时,梁九功悠悠踱着步子走来,身旁却不见主子。
“都打点好了吗?待会手脚麻利点,皇上今日忙着呢。”梁九功边走边训道。
噗通一声,众人皆惊,但见慕秋直挺挺跪倒在地,眼神直视梁九功,扬声说道:“御膳房近来出了丑事,请梁总管做主以正宫规。”
梁九功一怔,尚未缓过神来。钱公公努嘴拍拍衣襟,视若无睹般漠然。芝兰心头一紧,不祥之感冷冷袭来。铜心急急低声喝止:“慕秋,休得无礼,赶紧起来。”
慕秋哼笑一声,声音扬得愈发尖刺,接着道:“觉禅氏芝兰不知检点,假借昔日姐妹之手暗通侍卫纳兰容若,淫乱宫闱,其罪该诛。”
瞬即面容一绷,梁九功怒目瞅着慕秋,压着嗓子,飞快地喝道:“大胆!天大的事,等皇上进完膳再说,赶紧拽下去。”扭头回望一瞬,梁九功面若土色,主子杵在门口,眸子幽若深潭,冷扫众人,眉宇间分明暗簇一团愠火。
梁九功急急跪倒,众人皆是如此。心头若巨石压顶,堵得窒息,芝兰跪伏在地,隐隐听到自己心跳如雷,弱弱抬眸,眸光蒙着水雾,只见那袭身影僵在门口一动不动,心下更慌,急急垂目。
半晌,双眸稍稍柔和,眉角稍稍舒展,玄烨甩甩衣袖,佯装整理穿戴,低目扫遍衣襟,方缓缓踱步入席,唯是并未吩咐平身,众人皆惶惶屏息。漠然落座,那句平身,低若无声,冷若寒冰。
好在小珠子手快,及时把那丫头拖拽了出去,否则更难以收场。梁九功起身,拭了拭额头,只觉背脊皆冒冷汗。那丫头明里状告觉禅氏,暗里却是冲自己,梁九功瞥目扫了眼钱公公,怨怒眸光一闪而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