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边又是长久的寂静,文希似乎听见赵初言粗重的呼吸声随着话筒震荡过来。
赵初言艰涩地动了动唇,试图把这层完美的布再次披上,“还没有……不过很快了。”
“很快就可以见到他们了。”
哪怕里面已经污烂,角落里爬满了蟑螂。
文希怎么能承受得了。
“我见到表哥了。”文希的鼻血开始往下淌,他的身体似乎正在日渐崩溃,他打开花洒,随意捧了点水,把鼻血擦没,然后把花洒一扔,也没再关上,水很快浸满了浴缸。
他没有歇斯底里的质问,也没有泪流满面的哀哭。
他就只是那样平静地说,“他很恨我。”
“因为我,文家没了。”
鼻血啪嗒啪嗒滴在水面上,晕染开淡粉色痕迹。
赵初言心头咯噔一下,怎么会不明白文希话里的的意思,“你……你都知道了。”
“师兄不是故意瞒着你,只是……”他焦急地踱来踱去,扯着头发,“我怕你,怕你就这么也跟着他们走了……”
“你不知道你那时候的眼神,我看了都怕,就好像什么都不想要了,你要是知道了,你肯定撑不住……”
文希抚摸着玉观音,扯了几张纸巾擦掉上面沾的鼻血,“师哥,你知道我是怎么撑过来的吗?”
“我扒着手指每天算什么时候能出狱,出狱后躺在秦暮白边上使劲全身力气讨好他,跪着磕头给白帆道歉,我活得连条狗都不如。”
“我看不到头,可又不敢停下来,因为你说尽头有我爸妈在等我,师兄,我那么相信你。”
“要是爸妈不原谅我真的对我失望了也没关系,我还有时间,我就算是天天跪在门前认错也好,只要能再见他们一面……”他抓着碎裂的玉观音,泣不成声,“可我现在连这个机会都没有。”
“师兄是不是做错了?”赵初言心脏像是破了个洞,呼啦呼啦冒着血,他颤声道,“师兄不该瞒着你。”
文希的情绪渐渐激动起来,鼻血也止不住,他泡在冷水里,全身浸得冰冷,“我是不是很好笑啊,被你们耍来耍去。”
“爱我的恨我的都在骗我,为什么啊,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就算明知道赵初言一片好意,他还是怨还是恨。
他甚至恨上了所有人。
他的好意给文希的双腿一次次灌上了沉重的水泥,他在沼泽里越陷越深,他努力挣扎用手捕捉曙光,可他唯一相信的人从头到尾都在骗他。
他为了活下去,已经很努力了。
可赵初言也没有什么错,他不想文希死,那是他守护了多年的小师弟。
文希明明那么艰难了,命运还是不停地给他一个又一个巴掌,赵初言什么都做不了,于是他想出了最愚蠢也是最有用的办法。
给文希构造一个根本不存在的未来。
所以文希被秦暮白抓着软肋,一刀一刀剖开身体,痛得鲜血淋漓,也在咬着牙支撑。
他每走一步,利刃就被穿刺得更深一层。
可赵初言只是不想文希死。
“对不起对不起……”赵初言鼻尖酸楚,脸色白得吓人,不住地解释道,“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只能尽可能的瞒着你,我想着等你清白被澄清再告诉你,那时候至少还有很多支持你的粉丝,你就不会这么绝望。”
他的本意出发点是好的,可文希是个人,他有感情会哭会痛,却就像是个木偶一样被他和秦暮白摆弄来摆弄去。
“教练他每天都在盼着你回来,你退役以后他再也没带过任何人,前几天还问我你什么时候来看他。”
赵初言最怕的就是文希彻底失去对人间所有的眷恋。
“教练……”文希苍白的嘴唇颤抖,喃喃道,“他还愿意要我吗?”
赵初言生怕文希真就彻底毫无牵挂,“他特意办了个花滑培训班,把你的奖杯照片放满了一面墙,你永远是他的骄傲,他说你要是回来了,至少还有个落脚的地方。”
“你爸妈为你奔波也是希望你能一切都好,总会熬过去的,师兄就算不要这条命,也会把你救出来。”
他重重得吐出一口气,攥紧了手机,呼吸都放轻了许多,“希希,总会好起来的。”
文希低头看着水面的倒影,又摸了摸自己的右脚,他勉强扯了下唇。
他哪还有脸去见教练,怕是谁被他教了花滑都觉得晦气。
赵初言的心被提到了高处。
半晌文希才出声,“师兄,你帮我一个忙好不好?”
赵初言没有丝毫犹豫,忙回答道:“你说。”
文希现在说什么他都会答应。
“帮我查一下江南世家里有没有姓秦的,还有白庆丰这个人。”文希被层层监控,没办法调查清楚这些疑点,“一定要小心,不要被发现。”
最近他的脑子里总是蹦出些凌乱的碎片,却怎么也抓不到头绪。
赵家虽然比不上秦暮白势大,但是调查这个也不算难事。
这是他计划里非常重要的一环。
挂掉手机前,文希张了张嘴,犹豫了一下,“师兄,要是有机会,我们一起去看教练。”
赵初言闻言,禁不住勾起唇角,连声答应,“好好好,我们……我们……”
他忍不住哽咽,“一起去看望教练。”ωωω.ΧしεωēN.CoM
文希在浴缸的冷水里待了很久,直到小脸煞白,出了水以后冻得直哆嗦。
他出了浴室,左脚踩右脚跌跌撞撞,踉跄着摔倒在地板上,捂着胸口一顿呛咳。
很快,手机就响了起来。
男人磁性的声音微微愠怒,“怎么回事?”
“我有点难受,可能是发烧了。”文希把手机贴在脸上,耷拉着睫毛,哑着嗓子道,“没关系的,最近经常这样。”
“你怎么不跟我说?”秦暮白皱眉不悦。
文希抿着唇,柔顺道:“我想早点怀上宝宝,你工作也忙,我不想打扰你。”
秦暮白从他的话里自然第一反应是催卵针的问题,他压下对医生的恼怒,沉声道:“我让张助理去接你去医院。”
文希从箱子里扒拉出那张报告单,揣进兜里,乖巧道:“好。”
他刚哭过的眼角还发红,惹得人不自觉怜惜,秦暮白看着监控里委屈巴巴的小人,清了清嗓子哄道:“乖,那个针不打了。”
文希把箱子里的零钱塞进口袋里,像是屯粮的小松鼠,鼓着腮帮软软道:“好。”
张助理来得很快,医院离得也不远。
文希让他在楼下等着,烧着小脸自己进了医院。
张助理也没异议,总之文希也跑不到哪去。
文希随意挂了一个医生的号,大概是关于胃的应该是共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