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万物, 皆因缘而生…… 缘聚,物在,缘散,人难见;从此以往, 姻缘千回百转世事百般蹉跎,纵恨山高水长, 纵恨一缕相思空付流光, 莫不敢忘的, 仍是伊。
这段话,言犹在耳。
只是当年那位眯起眼眸看月亮、边笑嘻嘻向自己描述古籍里男女相悦之□□的故人, 在离别的这一长段时间里, 莫不敢忘的,或许早已不是自己。
怀真轻轻叹了口气。
温柔的目光流转回床榻上昏睡的女子, 怀真伸出手,将睡梦中仍感不安的她缠住被褥的指一根一根轻轻掰开, 再覆上她, 与她十指相握相缠。
在雪地里发现明慧时,神志不清的她已接近昏迷。
那一刻,他震惊得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明明只有一年多不见, 记忆里嬉笑不羁的她早已没有当年天真浪漫的笑,不仅仅容颜多了几分陌生,亦…… 亦遍体鳞伤。
他没陪在她身边的这段时日,她究竟遭遇了多么可怕的事情?
自责,愧疚, 难过,愤怒…… 再无法表达此刻复杂的心绪,以至于怀真再无任何的犹豫,张开臂弯紧紧地揽住昏睡之中的她。
仿佛回到初下山的第一夜,他也曾这般亲密无间的拥着她,这般亲密无间的抚上她的背,一下一下拍抚,低语安慰:“明慧不怕,吾在。”
然而,怀里的明慧睡得很不安稳。她弯翘的眼睫颤了颤,倏然,瑟缩了整个身子。
无从知晓明慧是否在睡梦里看到了怎样可怖的景象,怀真只能抱紧她,下巴搁在她颈边,不断呢喃宽慰道:“明慧不怕,吾在,吾在……”
是的,吾在。
吾愿向佛明誓:从今往后,再无人可损汝,伤汝,害汝。
耐心拍抚着明慧,直至她终于不再瑟瑟发抖,怀真才缓慢闭上眼眸。无声地,亦是适时的,遮掩住眸底一闪而过的自责,
还有,剔透晶莹的泪光。
……
吾佛,
吾再不盼远离尘嚣,
吾只愿画地为牢,
从此清风晓月,长相陪伴。
.
落衣端着药碗,怔怔地站在门外。
从怀真瞧见倒在雪地里的女人第一眼开始,她就明白,能让怀真情绪波动的人,定是他这些日子来苦苦寻觅的故人。
但她没料到,这位故人,竟然是个女人。
尽管,这个女人断了只胳膊形同半个废人;尽管,这个女人形销骨立面容憔悴,但怀真依然将她视若珍宝,且不顾街坊邻居的错愕的目光、不顾自己的担心反对,坚持将这位下.体淌血的女人抱回成衣铺。
记忆之中,怀真从未搂过自己,更何谓紧抱不放?
捧着药碗的手不自觉的轻颤,落衣静悄悄地转过身,尽可能不发出任何噪音、不去打扰到内室里的男女。
老天爷,真是不公平。
怀真既是她从灵隐寺主持手里抢来的男人,那么这一辈子他就是她的夫,但…… 为何偏偏在怀真放下成见、终于对她展露温柔笑靥的今天,从天而降这么一个红颜祸水?
对,就是祸水,还是扫把星。
一载余的朝夕相处,一载余的相扶相伴…… 她陪着他跋山涉水,不辞辛劳;他亦陪着她迎接出世的婴孩,更冥思苦想三天三日才取了个好听的乳名。坐蓐期间种种温柔体贴之举,渐渐发展为二者心有灵犀的体贴关怀,尔今全因这个祸水而破灭,变成泡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