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町市中心医院。在离繁华街道不远的一条马路上。周围环境清幽,有公园和一些简单的休息场所。展千羽驱车赶来的时候,展晴雯刚好也被司机从学校里接来。
“哥,外公的情况怎么样?”展晴雯从车里钻出来,焦急地向门口跑过去。
展千羽的面色格外凝重:“不清楚。妈在电话里只是说让我们快点过来。”
两个人边说边跑进医院,刚好电梯停在一楼。数字灯一个个亮起来,很快来到九楼的贵宾间。刚走出来就碰到了站在楼道里打电话的莫涛。
展晴雯是急脾气,自然不会管这些,上前就连炮珠似的追问:“外公到底怎么啦?爸!你别打电话了,快点说啊!”
莫涛被缠的没办法,草草的对着电话那头吩咐了几句便收起手机。他刚想开口,抬头看了一眼,发现只有展晴雯和展千羽两个人。眉头一皱,有些不悦地问:“凌小九人呢?司机没把她也一起接来吗?”
“她……”展晴雯当然不想让家里知道自己和宁浩那样的人有任何牵连,但是宁浩和安哲一又是朋友,万一说出来桃子是被安哲一带走的,事情越闹越大可怎么办?
这时展静从病房里走出来,见几个人全呆在外面,顿时发起火来:“让你们赶过来就是为了守在门口闲聊的吗?外公就在里面,快点进来!”
展千羽什么都没说,低头朝病房里走。
莫涛却提醒展静:“凌小九没来。”
“什么?!”展静回身望了一眼,脸色变得越发难看,“爸就是想见她!怎么能没把她接来呢?”
“派司机去接了,不知道为什么只有雯雯一个人过来。”
“她……”展晴雯见搪塞不过去,只好轻描淡写的回答,“她好像下午没在学校里。”
“人不在学校?!”展静明显发怒了,可是又担心被病房里的展东海听到。所以还是努力压制着声音。
莫涛也着急起来,一脸严肃地询问:“她人怎么会不在学校?雯雯,不是让你好好照顾她的吗?人没了你都不知道!”
展晴雯很少被责怪,特别是这会为了一个微不足道的人被父母责骂,自然不服气。她面色一沉顶嘴道:“难道让我在学校里寸步不离的跟着她吗?她是一个大活人耶!怕她到处走,你们干脆派人监视她不就完了!省得人丢了又来问我要!”
“雯雯!”莫涛又气又无奈,他拿这个任性的女儿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抬头问展静,“现在怎么办?”
“怎么办?你问我怎么办?”展静把气全撒在了老公身上,从他们十几年前结婚的那天起,她就习惯了这样对待他。尽管是入赘,但在展静看来,莫家仍然是高攀了他们展家。不然的话,凭借莫家的商业能力和财政实力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在东南亚打出一片天地。这还不是倚靠展家雄厚的背景支撑。
莫涛觉得在孩子们面前颜面无存,但也只能有气往肚子里咽。压低声音劝道:“现在不是吵架的时候。我也不希望把事情办砸。可是谁也不会料想到那丫头又擅自跑出学校啊。”
见展静还是阴沉着脸,展千羽走到她身边搂住她的肩膀,为自己的父亲打圆场:“妈。您就别生气了。咱们还是快点进去吧,别让外公等急了。爸会再派人继续找她的。相信很快就能找到人带来医院。”
“是啊。我这就派人四处去找。说不定人就在孤儿院。”莫涛很识相的顺着台阶下了台。
展静不再说什么,但脸色还是一样的难看。她拉着展千羽和展晴雯的手走进病房。将莫涛甩在身后。
豪华病房有二十多平米,配备卫生间和厨房。一些生活上的实用电器一应俱全。当然还有二十四小时的监控设施,可以及时满足病人的各种需求。
展东海尽管已年过六旬,但从外表上看来却并没有想象中的年迈。即使是现在身患重病,气色也不见很糟糕。他平静地躺在病床上,闭着眼睛。手上打着点滴,身旁摆放着一些仪器。护士小姐简单的检查了各项数据,记录下来之后便识相地离去。
“爸。”展静不敢太大声,平日里趾高气昂的她在自己父亲面前还是必恭必敬的。
展东海并没有马上睁开眼睛。
病房里的气氛有些凝重而诡异。
“爸。”展静走到床边又轻轻的唤了一声,“孩子们来看您了。”
这是展千羽回来之后第一次被召唤来医院。也是他出国四年后第一次见到外公。心情不免有着说不出的复杂。当年发生那件事情之后,尽管外公也极力反对,但态度并没有父母那般强硬。而坚持采取极端做法的仅仅是父母,酿成那样的悲剧之后,也是外公出面帮忙平息事端。在展千羽提出要到国外去平复心情时,展静和莫涛并不同意,是展东海最后拍板,坚决投了赞成票。
然而展千羽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再回来的时候居然是在医院里见到外公。
展东海慢慢睁开眼睛,显得缓慢无力。他转动了一下脖子,目光落在床边展千羽的身上。原本有些空洞的瞳孔里像是有了清晰的焦距,清晰显得激动起来。
“外公。”展千羽赶紧坐到床边,抓住展东海抬到一半的手,“我在这。我回来看您了。”
“小羽,你个子高了。”展东海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声音里夹杂着一丝的沙发。
“高了吗?等外公病好了,我要和您比一比。”展千羽露出温文尔雅的笑容,只是眼底明显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雾气。
“外公!”展晴雯发出抗议的声音,“您怎么可以只看到哥啊?!雯雯可是从学校赶来看您的!您居然正眼都不瞧我一下!”
“雯雯!不可以这样讲话!”展静赶紧责怪道。
展东海却一脸慈祥的笑容,侧过头来开口:“从小宠到大,现在再说她还有什么用?这丫头都被你们惯坏了。以后的路还很长,小心她吃个大亏栽个大跟头。”
“不会的!不会的!”展晴雯赖皮地凑到床边,撒娇似的说,“有外公看着我,不管出什么事情都可以帮我搞定!怎么会让雯雯吃亏呢?”
“总不能一辈子依靠外公吧?”
“还有爸爸妈妈!还有哥哥啊!”
“好了!雯雯,不要闹了。”展静轻了轻喉咙,示意女儿安静一些。
展东海看了看展静的身后,再次确定了一下房间里的人数,最后有些失望的询问道:“那孩子没有来吗?”
展静原本以为父亲看到展千羽和展晴雯心情一好,也许就忘记了凌小九。看来是她奢望的过高了。实际上展东海最希望见到的还是凌小九。对于他来说有很多要验证和弥补的事,可是现在却没有办法亲自去完成了。那么她是否会原谅自己呢?
“爸。凌小九她……”
“她在学校里,要参加一门考试,是很重要的考试,所以不能请假。”没等展静的话说完,展千羽就微笑着打断了她,“外公,考试一结束她就会赶过来的。您放心吧。”
“这样啊……不要耽误她的功课。”展东海边说边闭上眼睛,有些疲惫的样子。房间里的人全都以为是他的病情缘故,不能讲太多话。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每当提起这个名字,脑海中有太多太多纠结在一起的回忆。让他不敢睁开眼,不敢面对自己,更不敢面对那孩子。然而幸好一切都还不算太晚。他还是有机会的。
见展东海不再开口,几个人安静地离开房间让他好好休息。
楼道里莫涛还在打着电话,派人四处寻找着桃子的下落。跺来跺去的脚步声显得格外烦躁不安。
展千羽的话只不过是在拖延时间罢了。他希望在有限的时间里父亲可以顺利找到人。不过从回国到现在,他连外公到底得了什么病都不知道。就算要对外界封锁消息,也没必要连最亲的家人都隐瞒吧?而且外公的样子和“病危”两个字怎么看都扯不上关系。尽管脸色有些苍白,但情况看起来并没有那么糟糕。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
尽管有一肚子的疑问,但他并没有向父母询问什么。有些道理他很明白,从小生活在这样的家族中,知道的越少往往对自己是越有利的。况且外公的病情没有那么糟的话,怎么说都是一件好事。他该庆幸的。
展静一个劲的在责怪莫涛。要不是公司那边突然来电话称有紧急情况需要处理,恐怕莫涛的耳朵实在难逃清净。虽然展千羽很想马上回去找蓝琦,但展晴雯要回学校,展静吩咐他回家等消息,如果桃子回来了立刻带她来医院。
莫涛和展静赶往公司的时候,派出的人已经第一时间到达了孤儿院。当然他们自然失望而归。桃子并不在那。然而就在黑色的轿车刚刚驶上马路,在街道的另一边红白相间的摩托车便急驰而来。
并不算宽敞的巷子里响起摩托车引擎的声音,一阵小小的烟雾过后车子终于在离孤儿院大门几米之外停稳。安哲一取下头盔,见背后的桃子仍然不肯松开抱着自己的手,笑着问道:“喂!你是不是想在我的车上安家啊?”
“是啊!是啊!”桃子靠在他的背上,两只手搂得更紧了,声音从头盔里传出来,“我们变成联体儿吧!”
“那我想去卫生间的时候怎么办?是我去你那边,还是你迁就我?”安哲一坏坏的在她的手上拍了一下,“还有洗澡的时候!我是不介意啦!”
“我介意!”桃子见他越说越得意,有些害羞的从摩托车上下来,摘下头盔递给他,“谁要跟你长在一起啊?!想得美!”
“话全让你说了,我怎么办?”安哲一无辜地摊了摊手。
桃子用手指在他的鼻子上点了点,笑眯眯地说:“你就乖乖听着吧!”
安哲一没等她将手收回去,一把握住,宽大的手掌刚好将她小巧的手包得紧紧的。
“你要回来找什么东西?”
“有一件我忘记告诉你了。”桃子的表情变得认真起来,然后把曾经收到过匿名纸条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诉安哲一,“所以我想回来把那张纸条找出来。”
“纸条你放在哪里了?”安哲一听完之后并没有显得太过惊讶,不过他脸上的表情却格外的严肃。
桃子摇了摇头:“当时我以为是谁在恶作剧,根本没放在心上。后来展家的人真的来了,我才想起纸条的事。但是已经记不起来把它放在哪了,说不定早就扔掉了。”
安哲一没有开口再说什么,他看着桃子微微皱起的小脸,一抹意味深长的目光在眼底闪过。
就在这时从孤儿院里传出一个熟悉的声音,要是换成以前桃子和安哲一肯定会有大祸临头的感觉。不过今非夕比,这会再听起来,总觉得这小恶魔已经蜕变成天使了。
龙龙出现在门口的时候依旧是那副圆鼓鼓的可爱相。这次他没有脱下裤子,扭着小屁股跑出来。而是用稚嫩的声音嚷嚷着:“被我抓到了!被我抓到了!”
桃子和安哲一相互望了一眼,全笑了出来。
“喂!小鬼,被你抓到什么了?”安哲一把车停稳,一把将龙龙抱在怀里,“呦!长胖了嘛!”
“大象也有变大哦!”龙龙冲他抛了一个眉眼,十分暧昧地问,“要不要比比啊?”
“是小象吧?”
“哲一哥哥,看来你很没有细心哦!”
桃子在他的小鼻子上揪了一下,提醒道:“是‘信心’,不是‘细心’。”
“都一样啦!”龙龙看了看桃子,又看了看安哲一,显得很高兴。尽管他平时在孤儿院里是大家公认的“开心果”,就算是恶作剧也会被百分之百的包容。不过他最喜欢的还是眼前的这两个人。
安哲一的大头在龙龙的头上摸了摸,刚想说什么,突然发现小家伙似乎有哪里不太对劲。仔细看了看,忍不住皱着眉问:“小鬼,你生病了?”
桃子一听也愣住了,这才感觉到龙龙的脸色确实不太好看。不像平时那样红扑扑的,反而有一丝的苍白。嘴唇也显得很干,眼睛也不那么明亮有神了。
龙龙还是笑呵呵的,笑着小脑袋回答:“我没事啊!对了,大姐姐,刚刚有人来找你。他们可凶了。你和哲一哥哥是不是做了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结果被人发现了?我看,你们两个要快点跑路才行!”
还没等桃子和安哲一反应过来,院长在一位老师的搀扶下从孤儿院里走了出来。一见桃子赶紧焦急地说道:“展家刚刚派人来找你了,孩子,你怎么又偷偷跑出来了?快!快!快!听说是有急事,你还是赶紧回去吧!”
“我才出来怎么就被发现了?他们也太神通广大了吧?”桃子有些心虚地喃喃自语,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安哲一。
院长走到近前,轻声责备道:“你不该到处乱跑的。毕竟你现在的生活不同了。每一个地方都有每一个地方的规矩,你在展家生活,就要遵守展家的规矩。听话,快点回去吧。不要让家人担心。”
家人?桃子觉得可笑。这个词听起来既熟悉又陌生。在她的记忆中,除了已经去世的妈妈,再也没有能和这个词扯上关系的影象了。她甚至连爸爸的样子都没见过。而现在将她带回去的展家,说到底她完全不了解,更别说是融入到那样紧张严肃的环境中去了。如果可以的话,桃子希望自己永远不要有家人,不要有家,就这样呆在孤儿院里。
安哲一见桃子低着头不说话,将龙龙放到地上,轻轻的搂住她的肩膀:“我送你回去。”
桃子从思绪中回过神来,这才想起来还有一件顶顶重要的事情没有做。她赶紧对院长摆了摆手,急匆匆地往里面跑:“我要找样东西。找到了马上就回去。”
院长来不及阻止,只能由着她没头苍蝇似的冲进孤儿院。
她轻轻叹了口气,回想着展家说过的话。他们说以后不可以随便收留桃子,更不能透露有关桃子的一切。有必要的话……院长的心揪了起来。
东海经贸大厦坐落在花町市的商业集中地,独立的三十层写字楼式建筑,从整体装修到室内装潢全都体现出了展家雄厚的财力背景。据说当年在选择地段的时候展东海曾请专业的风水大师来看过,每一层的格局布置也是严格按照大师给出的建议设计的。而展静和莫涛的办公室全部在二十九层。
欧式的风格简洁明了,但在选材上绝对以奢华著称。展静站在大大的落地窗前,目光透过明亮的玻璃落在脚下川流不息的街道上。这是他们从医院回到公司的一个小时以后,然而秘书打电话匆匆将他们叫回来的主要原因,还是收购计划再次出现了新问题。而负责这个项目的就是莫涛。当然也只有莫涛可以胜任。并不是说他有超越其他部门经理的能力,只是这个项目多少有些见不得光,交到自家人的手里无非是要掩人耳目。
“你说句话啊,咱们可以一起商量对策。”莫涛实在按耐不住了,对着展静的背影说道,“我看不如……”
“不如你滚出展家!”展静转过身,她雍容华贵的脸上竟然带着一抹微笑。可语气里却散发出十足的鄙视和轻蔑。
莫涛松了松领带,面色难看起来。他受这样的窝囊气已经太久了,以至于在所谓的妻子面前,他早就忘记了作为一个男人的尊严。但在内心深处,他比任何人都要痛苦。
展静坐回到办公椅前,她望着对面沙发上的丈夫,心生一抹前所未有的厌恶。这都是父亲当年的安排,所有的一切,包括自己的人生。有时她挺羡慕姐姐,可以痛痛快快的爱上一场,不管结局有多悲惨,至少她曾经爱过了。可自己呢?对面那个软弱无能,遇到事情只会愁眉苦脸的男人便是她一生的归宿。
很多时候,她真的很想让他滚出展家。
“我知道你说的是气话。”莫涛将已经积聚到喉咙的怨气又咽了回去,这十几年他习惯了这样,“我承认,在收购这点事上,我是失误了。或者说我不够心狠手辣。”
“心狠手辣?你是不是觉得我太阴险了?你才是正义的化身?”展静露出鄙夷的笑容。在那精致的面容后,隐藏的是一颗冷酷的心。
“不。我并没有那个意思。”
“我们是商人,你以为自己是慈善家吗?”
“我承认这点。”莫涛轻叹一口气,从沙发上站起来,“好吧。这次我会按照你的意思去办,相信我,不会再出任何情况了。”说完他准备迈步走出去。
展静却叫住了他:“等一下!爸那边的情况我还是不放心。”
莫涛闻声停下了脚步,转过身看向自己的妻子,疑惑地询问:“你是说……爸的病情吗?”
“我们连爸究竟得了什么病都不清楚!”
“这……”
“你就只会这这样吗?”见莫涛一副吞吞吐吐的样子,展静再次发怒。她一把将写字台上的笔筒打翻在地,“我怎么会嫁个你这个窝囊废!”
“这种事你冲我发什么脾气呢?我们又不是没有问过刘医生。”莫涛觉得委屈,却又不能怎么样,“她做爸的私人医生十几年了,爸的身体情况她最了解。关于病情爸有意隐瞒,也许就是不想让咱们跟着操心。所以刘医生怎么都不肯说。你让我能怎么办?”
“怎么办?你不会想办法去查吗?”展静气得脸色更加难看了,“你难道一点都不怀疑爸为什么好好的要把那个野丫头找回来吗?如果他老人家真有个三长两短,难道我们要把一半的家产分给她?你这个笨蛋!”
莫涛好言劝道:“凌小九不过是个孩子……”
“孩子?!”展静冷冷地问,“她能永远是个孩子吗?如果被她得到了大笔的遗产,有朝一日她知道了当年的事,你觉得我们会有好日子过吗?”
莫涛的心“咯噔”一下,很多画面一下子涌入脑海中。他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一下子沉默了。整个办公室里只剩下墙壁上那面古老的时钟在转动着,仿佛要将两个人的思绪全部带回到十几年前。
冤孽啊!这一定是冤孽!
有朝一日知道了当年的事情,你觉得我们会有好日子过吗?”
莫涛的心里“咯噔”一下,很多画面一下子涌入脑海中。他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一下子沉默了。整个办公室只剩下墙壁上那口古老的挂钟在转动着的“滴答”声,仿佛要将两个人的思绪带回十几年前。
冤孽啊!这一定是冤孽!
桃子进门的时候,展千羽正若无其事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随手翻看着一本财经杂志。他听到摩托车引擎声从门口响起时,下意识地看了一眼,便坐回原来的位置。他觉得最近这几天总是有摩托车从门口经过,让他的心情格外烦躁。
管家把门关上,桃子换上拖鞋走进去,多少有些心虚。见只有展千羽一个人,她总算松了一口气。
“那个……”她不知道该叫他什么好。
展千羽将手里的杂志合上,其实他什么都没有看进去,脑海中除了那乱糟糟的思绪之外,完全整理不出什么来。可他必须待在这儿,等一个尽管在某些地方和自己很像。实际上却完全陌生的女孩。他也不知道该如何于她相处。
目光幽幽地落在她有些惊慌的脸上,他平静的问:“又逃课了?”
桃子点了点头:“我知道不应该,可是……我有理由的。”
展千羽从沙发上站起来,尽管他的内心充满了乱七八糟的猜测与问题,但那精致的面容上却看不出任何波动。他看了看角落里的钟:“逃课的事情你想一个好一点儿的理由等着向我爸妈解释。不过我现在必须带你去医院,外公要见你。实际上。下午大家四处找你,就是因为外公突然要见我们,而你偏偏不在学校里。”
难怪这次这么快就被发现了。桃子这才恍然大悟。她被展家带回来的那天曾经听说过,就是因为展东海的身体出了问题,才想要桃子认祖归宗。然而岱年的事情到底是怎样的,展家上上下下没有一个人肯在她面前提及,以至于桃子现在还被蒙在鼓里。当然对于这位所谓的外公她并不知道该抱着什么样的心态去见他。她会说怎么样的一位老人呢?
尽管心里有些忐忑不安,桃子还是跟随着展千羽一同来到了医院。在路上她有
些紧张地 询问:“他凶吗?”
展千羽一直望向车窗外的目光并没有被桃子的声音吸引,这个儒雅安静的少年总是喜欢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想着自己那些根本无法找到答案的问题。
桃子觉得在展家也只有和他能够交谈,但是他的安静有时候让她有点儿无所适从。于是在进入展东海病房之前这段时间,她只能自己构想猜测着所有的一切,不敢再去打搅身旁的人。她知道,他已经帮她很多了。
宁浩蹲在自己的摩托车旁,心里像压了一块大石头,沉闷的透不过气来。尽管医生说父亲的情况并不算太糟糕,然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仍然逍遥法外。命运为什么这么不公平呢?商场上的竞争对还是高中生的他来说太过残酷和陌生,但是利益竟然真的可以让人丧失理智吗?
想到这儿,他颓然坐在地上,身后是花帝学院后门的围墙,这里是他每次等展晴雯的地方。这一切并不是蓄谋已久的,他更不想把这件事情算在她头上,然而他看到躺在监护病房里的父亲时,所有事情的发生就变得理所当然了。
九月末了,每一次计算着这时间,宁浩都会觉得有什么事情即将发生。
他摸到口袋里的香烟,嘴角扬起一抹淡漠的笑容。他想:算了吧!这便是命运的安排!又何必苦苦挣扎呢?
一阵秋风吹起他凌乱的发丝,宁浩将自己的脸深深地埋进臂弯中,他觉得眼睛有些酸涩,却还是勉强自己一直微笑。有一些事,不得不面对。
后门传来一阵声响。紧接着响起展晴雯冷漠的声音。她每次从这里进进出出要方便很多,完全不用像桃子和安哲一那般费力的翻墙,她早就弄到了后门的钥匙。谁叫她姓展呢!展家的人不管在哪都能得到不少的优待。
“不是说过让你在远一点儿的地方等吗?万一被人看到怎么办!”
宁浩抬起头,脸上又恢复了之前坏坏的表情。他眯起眼睛,嘴角挂着一抹邪气:“你是怕被人看到和我这样的人在一起,还是怕被人看到你也是和我一样的人?”
展晴雯举起手里的书包狠狠砸向蹲在一旁的宁浩,他总是能一针见血地直指她的要害。自从认识这个家伙以后,她就莫名其妙地被他吃定了。越是想要逃离,越是深陷得不可自拔。到了现在她仍然不敢确定,那晚的事情是自己单纯的发泄,还是一次说不清的误会,或者是……展晴雯咬了咬嘴唇,望着那张依旧挂着邪恶笑容的脸孔,她觉得其实他也是英俊的。
宁浩被砸了个正着,索性顺势坐在了地上。他仰起脸看她,懒洋洋地伸出一只手:“打够了就把我拉起来。”
“你认为我是这么好心的人吗?”展晴雯轻哼了一声,在他面前,她总是故意装出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实际上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有什么可以抚平她内心的寂寞。
“原来你是这么想看我坐在地上的样子。那好吧!我是无所谓!”宁浩伸了一个懒腰,样子看起来轻松极了,“不过别怪我没提醒你,再耽搁下去绝对是你的损失。”
“你又威胁我!”
“我有吗?”
“有!就是有!”展晴雯躲了一下脚,她最讨厌他那副无赖的样子,“你现在赶快给我起来!”
宁浩再次将手举到半空中,他的笑容里永远隐藏着一抹邪邪的坏:“那你拉我啊!”
“你—— ”
“快啊!”
一阵风吹过,展晴雯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这种时节就是如此,早晚温差总是特别大。中午还阳光明媚的天气,到了夕阳西下的时候就变成了另外一个样子。
她不想妥协,因为在他的面前她总是先让步的那个。她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从小在展家长大的她,曾何时对同一个人放低姿态,除了外公之外,连父母的话有时她都会顶撞。可是……自从宁浩闯入她的世界以后,什么都被改变了。
很多事情都是这样鬼使神差没有理由。就像她明明知道今天不应该再出去了,特别是下午凌小九没有在医院出现,爸爸妈妈一定会为了她的事生气,说不定晚上家里会出状况,为了不受牵连乖乖地按时回去才是明智之举。然而接到宁浩电话的时候,展晴雯还是犹豫了。
她喜欢穿着叛逆的衣服游荡在一群疯狂的人中间;她喜欢感受那种刺激的气氛;她更喜欢看宁浩骑着摩托车野兽一般飞驰在公路上。她和他的世界完全不同,她和他的人生完全不同,可展晴雯还是觉得,她和他一样害怕寂寞。
宁浩懒洋洋的声音再次传来:“到底还要想多久?不想多留一些时间给自己换装吗?还是说你想穿着花帝学院的校服去参加派对,让大家知道你就是大名鼎鼎的展家大小姐!”
“够了!别再用激将法了。我拉你就是!”展晴雯上前一步,伸出手想把宁浩从地上拉起来,然而让她没想到的是,这个家伙居然一用力……
“啊!”展晴雯一个踉跄,身子猛地朝宁浩倒去,一下子被拉进他怀里。
宁浩顺势地在她的脸上亲了一下,随后大笑起来:“这样多好!我们算扯平了!”
“你混蛋!”展晴雯在他的怀里挣扎,宁浩却强壮得出奇。她越是挣扎,他越是抱得紧紧的。两个人全然忘记了正坐在地上,简直把粗糙的路面当成了舒服的大床,就这样滚在一起。直到展晴雯再也没有力气挣扎,宁浩才松开手,从地上站起来。
他喘着粗气,看着身上沾满了灰尘的脏兮兮的衣服,无可奈何地笑了。他像一个打赢了架的小孩,脸上除了一抹邪气之外,还有一丝得意。最后他把手深处向展晴雯:“我投降。”
展晴雯一把拨开他的大手,有些吃力地站起来,白色的校服上衣脏了好几块。她白了他一眼,说:“虚伪!”却觉得心里一下子舒畅了起来。
宁浩的眼睛再次变得神采奕奕,他捡起展晴雯丢在地上的书包,拍掉上面的尘土递给她“那我们算打了个平手。”
“你真无聊!”
“那又怎么样?所以你才会喜欢和我在一起,不是吗?”
“你还臭美了!”展晴雯朝摩托车走去。
宁浩跟上她,摘下挂在车把上的头盔利落地带上。他的脸被遮住的时候,那坏坏的笑容消失得无隐无踪。宁浩知道,他注定要伤害她。
CHAPTER
06
第六章
T E A R S OFDARKINFECTIO
I have been looking for someone to shed some light
Not just somebody just to get me through the night
I could use some directio
And I am open to your suggestions
All I want to do is find a way back into love
I can not make is through without a way back into love
And if I open my heart agai
I guess I am hoping you will be there for me in the end
There are moments when I do not know if it is real
Or if anybody feels the way I feel
I need inspiratio
Not just another negotiatio
All I want to do is find a way back into love
SERIES OF DARK INFECTIO
车子在花町市中心医院停稳的时候已经是下午5点半了。整座城市褪去了华丽的外衣,人们开始变得行色匆匆。如果不是刚才在路上堵车耽搁了一点儿时间,他们本应该更早一点儿到的。展千羽在车上已经给莫涛打了电话,告知他们桃子已经回来了,并且正在去医院的路上。不过莫涛的态度让他觉得有一点儿奇怪。电话那头传来 的声音并没有如释重负的轻松,反而有一些莫名其妙的焦躁与紧张。莫涛让展千羽等一下再去医院,他和展静马上赶回家,可展千羽告诉他,车已经开出了一段路。莫涛还是千叮咛万嘱咐,到了医院之后等他们到了再一起进病房。
展千羽答应了一声,挂上电话之后心里有些说不出的沉闷。他望着车窗外,脑海中不停浮现出蓝琦嘴角那抹淡淡的笑容,那笑容让他觉得很心疼。
司机把车开到停车场,展千羽带着桃子走进医院正门。这个时间连医院里都人头攒动,电梯里挤满了人。桃子的心仍然是忐忑不安的,电梯越往上升,她的心情就越紧张,等待她的究竟是个什么样子的人呢?他该如何面对这突然闯进自己生活的外公?这是有生以来桃子第一次感觉到这么无助和茫然。
“叮”的一声,电梯停了下来,桃子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走出去的,好像是展千羽轻轻推了她一下,或者是下意识地随着人流迈动了步伐。
“不用紧张,外公是个很好的人。”展千羽在走廊里停下来,环视了一下四周,指着一张空椅子说,“先坐一会儿吧。”
桃子乖乖坐下。
晚饭时间,病房里偶尔会飘出饭菜的香气,但是大部分时候还是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即使在贵宾区也不例外。护士门轮番穿梭在各个病房间,仔细检查记录着每一位重要病人的情况,生怕有一点儿闪失会给自己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外公……是什么样的人?”沉默了几分钟,桃子还是忍不住开口问坐在自己身边的展千羽,“如果我真的是展家的孩子,又为什么会流落在外面?你可以告诉我吗?”
远远望过去,展千羽儒雅洁白的身影仿佛正停靠在云朵上休息的天使。他深邃的眼眸里总是弥漫着一丝阴郁,仿佛蔚蓝海底沉睡的宝石,那璀璨的光泽带着隐约的凄凉。
“这个,我的确没有听说过。”他的语气温柔而平静,却感觉不到任何情感,“要知道,在这样的大家族中,不管发生什么意外事件都会被无情地抹杀,就仿佛事情从来没有发生过。他们不会允许家族史上存在所谓的污点。你明白吗?”
“不……”桃子忽闪着一双明亮的大眼睛,眼里却满是迷惑。污点?这两个字传入耳畔的时候,犹如有人将一枚尖利的钉子,使劲钉在了她的心里。妈妈做过什么吗?一定是做过什么吧……那么她是被展家赶出来的?赶走她的会不会就是……就是躺在病房里的那个人呢?
就在桃子想尽量抚平慌乱的情绪时,一个陌生的中年男人走到了展千羽面前。
展千羽站了起来。
那人一身黑色的装扮,就像载他们来的司机一样,脸上挂着麻木机械的表情。他毕恭毕敬地对展千羽说:“少爷,展董事长请您进去。”
“好。”
尽管搞不清楚外公是怎么知道自己在病房外面的,不过展千羽还是快步朝门口走去,刚走了几步,背后传来桃子疑惑的声音:“那……我呢?”
没等展千羽询问,黑衣人便补充道:“请先在这边等待一下。少爷出来之后请您再进去。”
“呃,好。”桃子只得乖乖地坐在椅子上,眼巴巴地看着展千羽走进不远处的病房里。那个黑衣服的中年男子则守在门口,像足了保镖。刚刚她只顾着和展千羽讲话,根本没有在意这人是从哪儿冒出来的。看来这些人行事真的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神出鬼没啊。桃子稍稍感慨了一下。
展千羽进去的时间并不长,大概也就十分钟。他走出来时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看不出情绪上有什么波动,然而桃子看不到的是,在那张平静面容下隐藏着烦乱的思绪。
黑衣人站在门口做了一个“请”的动作,桃子赶紧起身走向病房。她根本来不及想那扇门后等待着她的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只觉得视野变得开阔的一瞬间,脑海中居然一片空白……
整洁明亮的病房,让人感觉不到任何死亡的气息,比起医院,这里更像是高档的疗养所。而躺在床上的人并非是一个患有不治之症的病人,仅仅是一个安静地享受着晚年生活的老人。然而这短暂的停顿不过是桃子大脑恢复运转之后一厢情愿的幻想罢了。
尽管展海东不止一次地在心里告诫自己,不可以太激动,然而他看到那张似曾相识的面孔时,心底还是涌起了千百种复杂的情绪,像打翻了五味瓶,所有的感情全部混淆在一起。
当年他安排好所有的事情,却没想到毁了自己女儿的一生。那个可怕的消息传来的一瞬间,他欺骗着自己,欺骗着周围所有的人,像个没有血肉的机械做出了最残酷的决定。他恨她!但……更恨自己。于是很多个睡不着的夜晚,董事长办公室里的灯总是亮到凌晨,烟缸里堆满了烟头,桌子上没有茶水更没有咖啡,有的仅仅是一张又一张承载着回忆的照片。
展东海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苍白的脸色不是因为病痛,而是因为那张与自己女儿极为相似的脸。她是她的女儿。仿佛那个天真烂漫的孩子又回来了。
“小结……”展东海低低地唤了一声,颤抖着伸出去的手差点儿打翻床边摆放的仪器。
桃子下意识地上前将仪器扶稳,有些吞吞吐吐地回答:“我……我叫凌小九。”
“凌小九……”展东海的嘴唇艰难地张了一张,显得那么无力。谁能想到这位脆弱的老人是大名鼎鼎的展氏财团的董事长?谁能想到他的身价可以称得上天文数字?可此时此刻展东海觉得自己不过是个思念女儿的病人。
他闭上眼睛,努力让自己的心脏跳动得正常一些。他知道,自己的只能,病得更加加严重了。这个在十八年前就已经种下的病根迟早是要发作的,而现在该让一切都结束了。
“孩子,来,坐下。”
面对展东海的召唤,桃子有些茫然不知所措。不过在短暂的发呆之中,她还是乖乖地坐到了床边。她实在不习惯被人这样盯着看,她觉得自己的身体都要被看穿了一样。但不可否认的是,这位看起来格外激动的老人让她有种莫名其妙的亲切感,所以她不至于害怕他。只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
“十八岁了?”
桃子摇了摇头:“不。还没有过生日。”
“我是你外公。”展东海终于平静下来,他试图像个普通的老人那样与晚辈交谈,可他发现桃子和展千羽不同,跟没有一丁点儿想展晴雯的地方。仔细看这个孩子,她让人觉得心疼。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他该如何弥补所有对她的亏钱呢?或者说之前所有的安排与计划都要改变……
“我知道,可是……”桃子忽闪着一双明亮的眼睛,她实在不习惯这样的交谈。自从妈妈去世之后,比起突然出现的展家,她觉得安哲一反而更像是家人。
展东海露出慈祥的笑容:“没关系。我知道一开始你会不习惯这种称呼,包括突然改变的生活。你有很多时间来慢慢接受、适应这一切。”
“谢谢。”桃子也试着微笑了一下,心情总算不像最初那般紧张。毕竟眼前的人和莫涛与展静的态度截然不同,这也让她舒服了许多。
“孩子,你恨外公吗?或者……”展东海停顿了一下,脸上满是愧疚,“或者恨整个展家?”
桃子却反问道:“为什么要恨呢?我什么都不知道,也没有人告诉我。说出来不怕你笑话,我现在提起自己的身世仍然觉得像做梦一样。我完全不知道在我出生以前究竟发生过什么,所以我根本没有理由去恨谁。”
“原来小洁什么都没有说。”
展东海疲惫地向后靠去,脑海中再次出现当年绝情的一幕,那的的确是他的错,然而罪魁祸首另有他人。可惜的是,知道前不久他才得知一切。如果不是……算了!他欠他们太多!
“妈妈的确从来没有跟我提起过什么。”桃子努力回忆着,但是她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举起手右手,“可她反复提起我掌心的滴泪痣,她说,它很特别,好像好讲了一个故事给我听,可惜那时候我还太小,根本没有记住。”
展东海仔细端详着那颗小小的红色的滴泪痣。它像一只睡着了的虫子安静地躺在桃子粉嫩的掌心,小巧又显得格外精致。他的心猛地一沉,心底再次涌起很多无法表达的情绪——这一切果然都是命运安排的。
他缓缓起身,伸手从上衣的口袋里掏出一张折叠起来的纸条小心翼翼地递给桃子:“孩子,我很想亲口告诉你一些当年的事,不过原谅我不能亲口告诉你那么残酷的真相。如果命中注定要这样,那么现在你必须要长大,要面对你未来的道路。”
桃子听得莫名其妙,看着手中的那张纸条,好几秒钟才反应过来。
她刚想打开,展东海便叮嘱道:“等等,回去之后再看里面的内容,而且不要让任何展家的人知道这件事,如果遇到实在解决不了的问题,迫不得已的情况下,可以求助于千羽。不管你做什么都要小心,孩子,懂我说的话吗?”
“呃。”桃子并没有完全听懂,可她下意识地觉得这张纸条上的内容似乎格外重要,而且与她的身世有着不可分割的联系。于是她点点头,把纸条放进口袋里。
展东海若有所思地笑了笑,重新靠在病床上。他有些疲惫地闭上眼睛,像是睡着了,又像是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床边的几台仪器仍然不时发出几声怪响,一连串桃子完全看不懂的数字出现在屏幕上。
她轻咬了一下嘴唇,一步一步地退出病房,生怕吵到床上的人。
桃子走出去的时候,那个黑衣人还站在门口,而与他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坐在不远处椅子上的展千羽。他安静得仿佛没有生命,那洁白的身影在医院这种地方都显得过于干净纯碎。
“好了?”桃子从里面出来,展千羽平静地站起身,却只是简单地吐出两个字,像是一早就知道谈话内容,或者完全不关心里面的人到底说了些什么。他始终是一个让人难以捉摸的少年。
还没等桃子开口,从电梯的方向火急火燎地赶来两个身影,特别是展静那双高跟鞋发出的清脆响声,在走廊里格外响亮。
莫涛跟在展静的身后。不过从他不时檫着额头的汗的动作来看,从医院大门到楼上这段路,他们走得很急,展静脸上的妆也因为流汗的缘故稍稍花了。见展千羽和桃子都站在走廊里,他们好像松了一口气,脚步却没有慢下来。
也许是太匆忙,莫涛还险些撞上正从病房里走出来的一个护士。展静有些厌恶地转头瞪了他一眼,脸上明显挂着不悦。
展千羽换了一声:“爸,小心。”
“没事,没事。”莫涛顾不上主动道歉的护士小姐,跟上展静,几步走到近前,“你们来了多久?见到外公了吗?”
没等展千羽和桃子回答,站在病房门口的黑衣人走过来毕恭毕敬地说:“很抱歉,总经理,副总经理,董事长突然身体不太舒服,他想休息一下,吩咐我不让任何人进去打搅他。”
“是啊,爸,妈。我们来的时候听说外公在休息,所以也不敢贸然进去打搅他,就一直等在这儿。”展千羽边说边将目光落在桃子身上,看似不经意,却在暗示着什么。桃子赶紧心领会神地点了点头。
展静轻轻扶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镜,眼中明显闪过一丝疑惑,不过看着自己的儿子不动声色的表情,也这是看不出什么,只好转向黑衣人:“那董事长有没有说大概什么时候可以进去见他?”
“董事长并没有交代。”黑衣人机械地回答。
展静沉思了几秒钟,然后转头对莫涛说:“既然这样,我们就先回去吧,不要打搅爸休息。”
莫涛点点头表示同意。
于是桃子跟着他们一起走进电梯原路返回。她想起刚刚在病房里展东海说过的话,纸条的事情不可以让任何展家的认知道。难道外公是在提防什么吗?考利到这一点,展千羽之所以这样说无疑是为了帮她掩饰。他之前也进病房见过展东海,桃子有些好奇那时候他们说了些什么。尽管时间很短,差不多只有十分钟,不过事情一定没有这么简单吧?
走出医院大门,展千羽对莫涛说:“爸,你和妈要回公司吗?”
莫涛并不太确定妻子的想法,犹豫了一下,看向展静。
展静仍然黑着一张脸,显然对没能进入病房见展东海有所不满。她并没有回答展千羽的话,而是将矛头指向了桃子。
“凌小九,你能为自己的行为做出合理的解释吗?还是说你完全不把展家放在眼里!”展静的脸上布满了阴云,像狂风暴雨来临的前兆。
天色已经明显暗了下来,夕阳慢慢收起最后一抹余晖,天边被染成金灿灿的黄色,在医院门口进进出出的人中,展家三人的打扮显的十分惹眼。而穿着花地学院校服的桃子很容易被人误会成不小心惹到有钱人而卷入麻烦的可怜少女,加上展静那尖酸刻薄的嘴脸,远远望去,这幅画面像足了偶像剧里的蹩脚情节。
“是这样的,妈……”
“千羽!你最好给我闭嘴。”没等展千羽说完,展静便厉声打断了他的话,并且用警告的眼神示意他站到一边。
展静这种专制的态度,莫涛深有体会。他将手轻轻放在儿子的肩膀上,一方面算是简单的安慰,另一方面也是无声的规劝。
刚到医院的时候,展千羽已经提醒过桃子要想一个理由应对现在这种场面。不过自始至终桃子的脑海中都是空荡荡的,特别是在进入病房见到展东海之前,她更是紧张得什么都想不起来。而从病房出来没多久,这两人就一同赶到了。
“对不起。”桃子的声音很小,并不是因为心虚或者理亏,只是在这样人来人往的门口,她实在不想引起注意,“我并没有那个我意思。只是……只是上课的时候突然觉得不太舒服,所以……”
展静皱起眉头,用质疑的口气询问道:“那么,你是说你因为身体不适所以才提前离开学校?你想说你是去了医院了?”
桃子轻轻点了点头,她并不确定这样说能不能蒙混过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