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你要是亲我一下,我会考虑考虑!来,我们亲一下!”
“你这个小坏蛋!”蓝琦摸了摸他的小脑袋,忽然觉得温度不对,下意识地又
摸着他的额头。随即忍不住皱起了眉,“小家伙,你发烧了。你爸爸妈妈呢?你跟
谁一起来的医院的?” .H
蓝琦边说边伸手去拔还没有输完葡萄糖的针头,刚撕下固定针头的胶带,病房
外就传来一个焦急的声音。
“龙龙!你怎么这么不乖?我去打水的工夫,你就到处乱跑!”紧接着一个
三十多岁的女人走了进来,边走边冲着蓝琦露出抱歉的笑容,说,“真对不起!这孩子
不懂事,没打搅到你吧?我这就带他离开。”
龙龙没等那女人抱,就自己从病床上跳了下去,然后冲她吐了吐舌头:“我要
回家!我要和大姐姐约会!我要看小象有没有变成大象!”
“乖!等病好了,我们就回家。”女人抱起龙龙,哄着他,“不可以再乱跑
了,知道吗?你要是不听话,医生叔叔会生气的。”
龙龙搂着她的脖子,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临出门的时候还扭过脸来,伸着小
手对蓝琦说:“漂亮的大姐姐,等你病好了, 我们来约会哦!”
蓝琦望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心里猛地一阵空落落的感觉。她还是将针头拔了出
来,然后疲惫地靠在病床上,那稚嫩的声音不停地回荡在她纷乱的脑海中,像一曲充
满童真的歌谣……
桃子乘坐的出租车在花安街的路口停下,司机指着前面的街道告诉她:“车只
能开到这里了。因为是单行道,要绕很大一圈,还不如你下来自己走进去。”桃子付
了钱,微笑着道谢,走下车之后她才有些后悔,她并没有来过这儿,甚至连这附件都
没有来过。看着陌生的建筑,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样找幸福疗养院。
从单是乘车都要四十多分钟的路程看来,这里似乎已经远离花町市中心地段
了,而且附近的建筑也远远没有中心地段高大拥挤。相比来讲,这里的设施还有待建
设,几条相连的街道上都是居民区,看上去已经有些年头了。有一些还是三四层的板
式楼。底层也显得并不那么商业化,除了一些小型的超市和美发店之外,还有几家网
吧,规模都不算特别大。但因为是周末,人气还是不错的。
桃子沿着单行道走了十几分钟,还是不见有任何招牌或者路标指示幸福疗养
院的位置。无奈之下她只好就近找了一家小型超市,买了一罐饮料之后向收银员询问
道:“请问这附近有一家幸福疗养院吗?”
收银员是位热情的中年妇女,就住在这一区,听到桃子的问话,她仔细想了
一会儿,像是有了些印象:“这条街只有一家疗养院,但是叫什么我实在记不清楚
了。就在花安街的最后一条街道上,右转最里面就是了。大概走二十分钟就到
了。”
桃子听得一知半解,她实在不知道花安街究竟有哪条街道,而自己又正处在
哪一条上。总之她已经后悔自己冒冒失失地跑来了,早知道这样,她应该等安哲一
下班之后一起来,她觉得如果安哲一在的话,一定会很轻松地找到目的地,可桃子举
着饮料喝了好几口后,又发觉自己太依赖他了,只好尽量让收银员阿姨讲得详细一
些。然后桃子打起精神,决定无论如何这次也要依靠自己的力量调查清楚这件事。
当然她并不知道在前方等待她的是什么,或者说,她完全没有意识到正在接近
关于自己身世的真相。只是桃子在扔掉罐子的时候刚好看到掌心的滴泪痣。那相思
豆一样的小家伙安然地躺在她的掌心,像是熟睡的小虫子。
收银员口中提到的二十几分钟的路程,桃子走了足足半个小时,最后要不是向
一位老奶奶打听,她险些又走错了方向。花安街简直像迷宫一样难走!幸好皇天不负
有心人,桃子终于找到了幸福疗养院。
可是站在那陌生的大门前时,桃子不知道自己该怎样对门卫叔权说明来意。难
道要告诉他自己是来调查身世的吗?还是干脆搬出展家的名号?
“请问你找谁?”大门传达室一样的房间里走出一位年轻的门卫,看样子也
就是三十岁左右。
桃子礼貌地微笑了一下,并没有完全整理好要说的话。可面对询问她只好开口
回答:“那个……我就是来找……”她吞吞吐吐了半天,最后一拍手反问道“这里都
住着些什么人?”
门卫一副莫名其妙的样子,似笑非笑地说:“你这小姑娘可真有意思!你来疗
养院到底有什么事情?如果你是找人,那么说出具体名字,登记一下,我可以帮你去联
系。”
桃子为难地看了看大门里面的几栋楼房,心里盘算着到底要怎么办。无计可
施之下她只好开门见山地说明来意:“我也不知道自己要找的是什么,只有一串号
码,可连我自己都搞不清楚代表什么。”
“号码?”
“是啊。8905在这疗养院里有这样的号码吗?”桃子并不指望对方能给出什
么建设性的答案,只是希望他不把自己当故意来捣乱的家伙赶走就好。毕竟连她自己
都觉得这样的做法实在可笑。谁会这样莫名其妙地拿着几个数字来问这种问题?
然而门卫听完了之后很肯定地说:“该不会是储物柜的号码吧!”
“储物柜?”
“对啊!你家有什么人曾经在这里疗养过吗?”
桃子摇了摇头。心里却在猜测,如果真的像他说的那样,那么会是谁在这里疗
养过呢?而这个人又在储物柜里面留下了什么呢?
当然这些都是猜测,要想验证门卫的话是否正确,她必须混进去才行。不仅
要混进去,还得顺利地找到储物柜,然后找到8905号储物柜,如果着一切都按部就班
地完成,那么还剩下最关键的一点——储物柜必须没有密码或者没有上锁,不然就算
找到了也毫无意义。
天哪!桃子顿时一阵茫然。
宁浩和展晴雯走出“星期六”的时候几乎谁都没有理谁。展晴雯尽管不知道发
生了什么事情。不过她的忍耐已经到达了极限。从今天见面开始,忍让徒步的人就是
她,这对于展家的千金来说无疑是一件前所未有的事情,偏偏地遇到的又是一个完全
不懂得“知恩图报”的家伙,于是展晴雯的“公主病”终于发作了。
她气鼓鼓地走出“星期六”的大门。站在门口的服务生礼貌地说“欢迎下次光
临”的时候,她怒气冲冲地回头吼道:“我再也不会来这个鬼地方了!”
宁浩走到自己的摩托车旁。展晴雯站在几米之外的地方。她望着他桀骜不驯的
背影,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说不清到底是什么滋味,是委屈还是气愤?是失望还是
悲伤?她咬着嘴唇,拼命忍着不让眼中的液体滑落。有一件事情她还没来得及说,她
原本打算今天在最合适的时候说出来的。然而现在……
摩托车引擎发出刺耳的声音,周末的街道上人攒动,宁浩将头盔戴好,酒精
让他的脑子有些混沌。
“你就打算这样走了,是不是?”展晴雯忍不住住叫了一声。
宁浩却没有停下来的打算。继续发动摩托车。他心里的一切有谁能明白呢?他
现在居然有些后悔惹上她了。可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他没有退路,更不能放弃。就在
今天上午,他才对着父亲的骨灰发誓,他一定会让展家的人得到报应!
想到这儿,宁浩咬了咬牙,用力转动把手,引擎声再次加大。一阵白烟过后,
那个黑色的身影在熙熙攘攘的街头消失得无影无踪。
“宁浩!你有种!”展晴雯跺着脚,终于忍不住流下了眼泪。
宁浩的情绪总是在夜晚高涨到顶端,仿佛对他来说,只有在天空变成黑幕一样
的颜色时,花町市的空气才能让他觉得呼吸顺畅一些。这里的一切对于他来说,越来
越像一场梦魇,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他还未完全成熟的心智。
葬礼、眼泪、离别、虚伪……还有什么比这些更令人痛苦?然而这一切的始作
俑者,却还好好儿地生活在这个世界上。他过早地承受了这一切,难道老天就是这样
安排宿命的吗?不公平!
在宁浩的世界里,此时此刻只熊熊燃烧着“不公平”这三个字,就像无情的大
火蔓延开来,从心底一直延烧到骨子里,将每一个细胞都烧掉。
他觉得自己快要疯掉了!除了仇恨他还拥有什么呢?
蜿蜒曲折的山道像一条巨蟒攀附在陡峭的石壁上,飞驰的摩托车像一只发疯的
怪兽肆意咆哮着。呼啸而过的风声充斥着宁浩的整个脑子。除了昏暗的灯光,他看
不到前方到底还有些什么。向前,就那么一直向前……可是尽头等待着他的是什么
呢?宁浩觉得一阵眩晕,酒精终于让他的视线越来越模糊。一声巨响之后,宁浩还来
不及分辨刚刚是否看到一块写着字的牌子,整个人便跌在地上。栅栏被撞飞,飞驰的
“怪兽”停了下来……一切变得安静……
宁浩的头盔跌落在悬崖边上。
花町市的夜空总是那么凄美。
命运安排着个又一个剧目上演。在渺小的人类看来,这不过是悲欢离合的不
断轮回。然而自己骤然成了主角的时候,谁又能倔犟地说不在乎?
宁浩。
但愿在这样的夜空下,这颗悲愤的灵魂可以得到安宁。
小屋。
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倾泻进来,角度恰到好处。
安哲一还未来得及换衣服,就那样急匆匆地赶了回来,一进门,他便望见桃子
安静地躺在床上,她像是比他还要累。他觉得她进入展家后变得小心翼翼,并且总
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他蹑手蹑脚地走进去,将一大串钥匙轻轻地放好。她在!安哲一总算放下心
来。可是他明白,桃子是不可以在外面过夜的,展家绝对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可
望着那张平静温暖的面容,他实在不忍心叫醒她。让她再睡一会儿……
她是等得心急了?或者是百无聊赖了?
安哲一修长的手指轻轻滑过她姣好的脸庞,他总觉得,在命运牵扯的深处,他
们是如此相似,仿佛注定要相依为命地在一起。但是如今,桃子被上天眷顾了,她有
了新的身份,有了新的居所,甚至有了新的命运。他又有什么权利去阻止和羁绊她的
一切呢?他们的未来又将会怎么?
那束平静的月光刚好温柔地落在安哲一英俊约面容上,那倾斜的角度让他的侧
脸显得异常性感,这个词似乎不太合适用在一个男孩子身上,但至少在此时此刻,
安哲一是当之无愧的。他坐在床边,温润潮湿的气息轻轻扑向面前的人。他凝视着
她,安静而深情……清脆的手机铃声打破了平静
桃子睁开惺忪的眼睛,她是累了。那累是脑袋过度思考的后遗症。她想,睡一
觉或许一切就会好起来,可醒过来的时候,进入视线的是熟悉的身影。
“小一。”她脱口而出他的小名,似乎很久都没有这样叫过他,也不知道为
什么,这会儿突然就叫了出来。
桃子坐起身子,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安哲一却握着手机一副若有所思的表
情,她想再唤他,却又觉得那个打来的电话有些不妥,是她太敏感了吗?
“你待在那儿不要动。”安哲一平静地说,“马上过去。”他随即挂断电
话,转身拿起桌上的钥匙。
“小一,你要去哪儿?”桃子这下完全清醒了,翻身从床上下来,连鞋子都来
不及穿,一把抓住安哲一的胳膊。“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是谁打来的电话?”
“乖。你先回去,我有点事情要处理。”安哲一用手在她的头发上轻轻地摩
挲了几下,就像哄着撒娇的孩子一般,他很想告诉她,但是怎样才能说得清楚呢?况
且电话那头,蓝畸的情绪似乎很糟糕,这个女人一定是疯了!这种时候偏偏宁浩又不
知道跑去哪里了。这都是些什么事啊?
桃子固执地咬着嘴唇,拉住他胳膊的手一点儿都不肯放松。
“乖。”他再次哄她。
“不!”
“我保证不是去做坏事。”安哲一的嘴角扬起好看的笑容,他笑的时候,总给
桃子安心的感觉。特别是他笑得如此温柔的时候,桃子知道,接下来他一定会吻她的
额头。
果然,安哲一在她光洁饱满的额头上亲了一下,虽然是蜻蜓点水般,却充满了
疼爱。
于是桃子让步了。她松开手,嘴上却说:“你要去哪儿?我和你一起去。”
“听话,我处理完事情就会回来乖乖睡觉,保证哪里都不去了。你看看时
间,再不回去,又要被训斥了,况且你是和展晴雯一起出来的,现在也该回去找她
了。”
听他这么一说,桃子才猛然想起来,一拍脑门,叫了起来:“糟糕!”她真是
糊涂!怎么把晴雯忘得一干二静。说好要一起回去的,这会儿也不知道她在哪儿?还
和宁浩在“星期六”吗?不不不!一定早就走了吧,小一都已经下班回来了,恐怕他
们也离开了。那么现在要去哪找她?自己睡过了头,如果不是有电话打进来,恐怕
这一觉要睡到明天早上了。要是回去迟了,那位“老佛爷”又要怪罪了,搞不好下次
想出来都难了。
“好吧。看来我是没办法做你的跟班了,不过小一,你要保证,不管你去做什
么,一定要快一点回来。”虽然不情愿,桃子还是做出了让步。
安哲一一本正经地发誓。桃子才安下心来,穿好鞋子。她想起之前的事情,
正犹豫着要不要告诉安哲一,抬头却见他已经开门出去了,留给她一个背影。
唉,还是算了吧,看来今天是没什么机会开口了。
夜,很深了。
在出租车上,桃子给展晴雯打电话,她的手机却一直处于关机状态。这下桃子
完全慌了,该不会是她等不自己,生气故意关掉了手机?依照展大小姐的脾气,这
是完全可能的,并且也是最坏的可能。如果真是这样,那就糟糕透了。说不定她已经
回到了家里,搞不好还添油加醋地跟“老佛爷”说了她的行踪……桃子觉得头又疼了
起来,她并不害怕和展家的人对抗,只是这样恐怕不会有什么好结果,她总得为以后
打算。
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桃子早别墅门口站定,奇怪的是,一眼望去,除了门廊
里隐约透着灯光之外,其他的房间都没有亮灯,桃子定了定神,掏出钥匙打开了院
子里的大门。此时已经过了午夜,佣人们恐怕也都睡下了。桃子蹑手蹑脚地走到玄
关,刚把钥匙插进锁孔,就听到门内传来轻微的“咔嚓”声,紧接着她还来不及反
桃子吓了一跳。在这种时候,这么近的距离,毫无预兆地出现一张几乎没什么
表情的脸,这使得她的心脏猛烈地跳动着。
“小姐。”
桃子摆摆手,按着胸口绕过开门的张阿姨走进去。
只有玄关的灯是打开的,客厅里一片幽暗。几扇落地窗的窗帘都拉上了,连月
光都透不进来。一眼望去,仿佛童话中被下了诅咒的地下室,加上角落里的古老时
钟的“滴答”声,这一切都让桃子觉得不太真实。
不过她很快意识到了不对劲,好奇地转头问张阿姨:“晴雯没回来吗?”
张阿姨的脸上满是倦意,打理偌大的展家原来就是一件辛苦的事情,加上最近
每个人的情绪多少都有些不对劲,空气里总是弥漫着火药味,让这位经验丰富的用
人不得不时刻提高警惕,生怕那句话,哪个动作触到“雷区”,自己冤枉地成为出气
筒。
“今天真是奇怪,也不知道人都哪儿去了,小姐你是第一个回来的。”张阿姨
指了指楼上,“全都不在,我再等等好了,免得出什么事情。”
这就奇怪了。桃子虽然搞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但还是迈步朝楼上走。借着玄
关处的光亮,她再次看了一眼那空荡荡的客厅。
晴雯没有回来也就算了,连展静夫妇也不在。那么展千羽呢?虽然没有被发现
回来晚了是一件好事,可桃子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她在卫生间的洗漱台洗了把脸,对着镜子,一边用毛巾擦掉脸上的水滴,一边
思量着今天的事。纸条上的神秘号码,小一接到的电话,不知去哪儿了的晴雯,以及
像是人全都消失了的展家……或许是自己想多了吧!哪里有这么诡异的事!搞不好是
公司里出了什么状况,反正那位“老佛爷”是女强人,,现在整个展家几乎都掌握在她
的手里,而展晴雯说不定和宁浩去哪里疯了。展千羽也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看不
到也不算什么稀奇的事。
桃子对着镜子做了一个深呼吸。让她始终放不下的还是那串号码,储物柜……
里面会放着什么呢?
命运的齿轮总在不知不觉中转动着。每转动一圈,人们还来不及看清楚周遭发
生的变化,便被命运的齿轮带上了新的旅途。
人生就是这样不停轮回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