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第2页)
“你就是为了他才甘愿放下之前的一切?包括……孩子?”展千羽的嘴角泛着苍白的颜色,他指向安哲一的手甚至微微颤抖着。
蓝琦望了不远处的桃子一眼,目光中流露着复杂的情绪。她朝面前的人投去冷冷的目光,谁都无法察觉那晶莹眸子中的湿润。
“既然你都看到了,就赶快走吧。我们还有事情,再磨蹭下去,你只会自讨没趣。”说罢她伸手将安哲一扶起来,目光毫不在展千羽身上停留,她一边拎起丢在地上的行李箱,一边对安哲一说,“我们走吧,不要再为了无聊的人耽搁时间了。”
是啊,他们已经没有多少时间可以浪费了。也许“他”就在附近,随时会冲出来,中断蓝琦好不容易才恢复的平静生活。那些年的事,就像一场可怕的浩劫,在她的生命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
安哲一胡乱抹去嘴角的血渍,接过蓝琦手里的行李箱。多余的话他已经没有力气说了,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赶快离开这个鬼地方,不要再出任何麻烦。
“你真的要走?”蓝琦的脚步显得决绝,可她与展千羽擦肩而过的时候,对方还是忍不住问道,“不后悔?”
“你不觉得认识你,才是我已经过去的二十一年人生里,最值得后悔的一件事情吗?”说完蓝琦挽起安哲一的手臂,头也不回地走出小区。
阳光洒遍整座城市,在神情冷漠的行人中间肆意游走。此时此刻,在这个陌生而安静的小区内,注定有四个人告别彼此。
他们年轻的灵魂或许过早地承受了世事的考验,他们原本脆弱而敏感的神经在一次又一次的离别中渐渐麻木。也许命运终究改变了他们,但或许他们从来都不曾与命运抗衡过。
这便是人生。
所有悲喜哀乐的不断轮回。
白色的雪佛兰轿车犹如一只发怒的白色狮子奔驰在公路上。桃子顾不上眩晕,只是下意识地用手抓住车门上方的扶手。尽管系着安全带,可桃子的身体仍然剧烈地晃动着。她并不觉得恐惧,只是麻木地看着前方。眼泪已经枯竭,现在她只觉得眼睛里面干涩难受,再也没有了液体。麻木到了极点,恐怕就只有恍然如梦的不真实感。桃子甚至有一种错觉,刚刚只是自己做了一个梦。安哲一一会就会打来电话,问她今天下午有几节课,放学之后要不要去他打工的地方见面。
她这样想着,或许这样想,心里就会有莫名的温暖。
随着展千羽狠踩了一脚油门,车速已经超过了一百二十码,公路上的其他车不停地被他们超过。有几个好事之徒还以为雪佛兰轿车的主人是“飞车党”,大白天就敢这样公然挑衅,于是几辆车一起跟了上来。展千羽哪里管这些,继续用自己的方式宣泄着即将爆炸的情绪。他棱角分明的脸庞上看不到任何表情,漆黑的眸子里却满是无法抑制的愤怒。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老天一次又一次地和他开着这种残忍的玩笑?难道他的人生本身就是一出闹剧吗?在落幕的那一刻,只能自己一个人舔舐伤口,黯然神伤?
在车速达到一百四十码的时候,桃子觉得胃里一阵难受。她闭上眼睛,脑海中像播放着泛黄的老电影,画面中满是安哲一微笑着的俊朗面容。他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每个小小的变化都仿佛是一幅美丽的画卷,时刻提醒着桃子过去与他之间发生的所有事情。就在昨天,她还在小屋里安静地等待着安哲一打工归来;在月光下,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拂过她闪烁着丝绸一样光泽的发丝;他湿润的嘴唇在她光洁饱满的额头上留下深情的痕迹……那些似乎在前一秒才发生过。为什么一夜之间,世界就彻底颠覆了?
不信!桃子根本无法相信这些!
就在刚才展千羽像拖一个木偶一样将她拖上车的时候,桃子还以为安哲一很快就会回来,然后一如既往微笑着对她说:“傻瓜!我在和你开玩笑呢!”
可是……即使这是一场玩笑,也终究伤透了她的心。
展千羽一脚踩下刹车,轮胎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桃子的身体猛地向前倾,然后喉咙里一阵发紧,最后还是没能忍住,呕吐起来。
“对不起。”她胡乱擦着嘴角的秽物,一边寻找可以擦拭的东西。
展千羽从后视镜里看到后面追赶上来的几辆车,对桃子说:“坐在这儿别动,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别下车,把车门锁紧。”
说完还没等桃子明白过来,他便独自走了下去。桃子赶紧从里面将车门锁上。回过头去看的时候,那几辆车已经停在了不远处。几个穿着前卫的男女先后从车里走下来,年龄最大的看起来也不过二十岁左右,有两个女孩子穿着十分火辣,非常年轻,似乎还是高中生,举止却很张扬放肆。丝毫没有学生的样子,俨然一副“小太妹”的模样。见到展千羽,其中一个还“花痴”般吹了一声口哨,但很快被旁边的男友推了一把。女生明显不悦,用手打了他一下表示抗议。这样的一群人,摆明了是一群“刺头”。展千羽要做什么?
桃子突然有了不好的感觉。刚刚一路上桃子只顾着难过,根本没有在意车外发生了什么。这时候情绪稍稍冷静下来,她才发现,原来那几辆车一路跟着,看来是故意要挑衅滋事。展千羽不会是想会一会他们吧?天哪!他一个人?
也许在小区里发生的事情让展千羽和桃子都成了受害者,莫名其妙地就拉近了两个人的关系。进入展家之后,虽然展千羽对桃子一直没有任何敌意,并且他是展家唯一一个肯无条件为她讲话的人,但桃子仍然不觉得他是自己的亲人。不过此时此刻,她是真的觉得有一个这样的哥哥其实也很不错,至少在自己难过得快要死掉的时候,身边还有个人记得将自己带走。这会儿在他受过刺激情绪不稳的情况下,桃子是真的担心他了。
桃子在车里拼命锤了几下车窗。当然她不觉得自己这样做会起到什么作用,只是她还是希望展千羽可以回来。然而她心里抱着的小小的希望也破灭了,展千羽根本没有停下脚步的意思,继续向前走。很快,他与他们的距离只有一步之遥。
桃子听不清楚那些人都说了些什么。车子之间有十几米的距离,车窗又严严实实地封闭着。她扭转身子,努力去听,可还是只隐约听见几个男生的咒骂声。展千羽似乎自始至终都没有开口,他沉默着,一动不动任凭那几个人推搡着他。
等等!不对!这样的气氛完全不对!桃子打了一个寒战。她似乎觉察到,展千羽并不是想与他们大打出手,并不是要发泄自己刚刚的怒气,他……放弃了,彻底放弃了自己!那洁白的身影仿佛根本没有灵魂,也丝毫感觉不到生机。他英俊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喜怒哀乐完全看不出来,麻木得令人害怕。他不躲避,也不反击,直到对方被完全激怒了,开始动手狠命攻击他,展千羽仍然一动不动。他……难道一心求死?
“住手!你们住手!”桃子来不及多想,赶紧打开车门,由于太慌乱,跑下去的时候险些摔倒。
可是……可是这个家伙怎么可以这么轻易就放弃生命呢?难道只是为了蓝琦吗?虽然在自己看来,失去安哲一也很痛苦,甚至觉得也有一种快要死去的感觉。然而她是不会轻易放弃生命的!
“你们快点儿住手!”桃子几步飞奔而至。那几个不良少年还在意犹未尽地殴打展千羽。原本还觉得十分有意思的两个女生这会儿也安静下来了。她们起初还以为这样英俊帅气的男生敢一个人走上前来,肯定深藏不露,没想到,他不仅连话都不说,甚至挨打都不还手,仿佛身体根本不是他的,任何疼痛感都没有了。
是啊,只有桃子知道,此时此刻的她以及展千羽已经感觉不到身体上的疼了。有什么疼,会比心被狠命地伤过还要痛?她们不明白,也不配明白这些!
“哟!我说刚才怎么开这么快呢!原来车上还坐着小妹妹呢!想逞英雄啊!”其中一个黄色头发的男生首先停手。
桃子冲上去,顾不上危险,动手将其他的几个人都拨开,用自己的身体挡住展千羽。此刻的展千羽脸上身上全都有伤,可是他苍白的脸上仍然没有多余的神情。见桃子跑过来,他睁开眼睛对她说:“回去!”说完忍不住咳了一下,嘴里竟然全都是血。
糟糕!他该不会是受了严重的内伤吧?这些家伙下手没轻没重的,凑巧伤到要害也是有可能的。
桃子再也不想懦弱得只会被人保护了。她对那群男女低吼道:“你们打够了吗?打够了就快点儿滚开!”
“野丫头,嘴巴还挺厉害的!”之前冲展千羽吹口哨的那个女生被惹火了,上前一步就想扇桃子的耳光。
谁知道桃子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用尽力气向旁边一甩。那女生显然没有料到桃子还敢反抗,一点儿准备也没有,一个踉跄,险些跌倒,幸亏被她旁边的男生一把拉住。
“浑蛋!”随即她恼羞成怒起来,将手里的包使劲扔在地上,像头发狂的母狮子一般冲了过来。
女孩子打架顶多就只有那几个招式,不是揪住对方的头发不放,就是用指甲袭击脸部,反正可以抓的地方都会抓。桃子自小在孤儿院长大,虽然大家相互还算礼让,但也有不好相处的人,所以也没有少动手打架。后来有了安哲一的庇护,这才没有人再欺负她。桃子真恨自己这会儿又想起那些难过的事情。好像只要一走神,满脑子就全是与安哲一有关的画面。桃子咬紧了嘴唇,在心里默默告诉自己,现在再也没有人可以帮自己了,她只能依靠自己!于是拼尽全力和那女孩扭打在一起。
“真想好了啊?”谢奎嘴里叼着烟,一只手握着方向盘,另外一只手不正经地抓住展晴雯的手腕。
“拿开!”展晴雯厌恶地说了一句,“别以为这样我就接受你了。我和你是不可能的。”
谢奎微微一笑。烟灰掉在腿上,他似乎并不在意,像是完全没有觉察到,继续玩世不恭地开着车。车速不快,格外平稳。对展晴雯的话,他也一副完全不放在心上的样子,仿佛早就习惯了。
过了几秒钟,他笑道:“展大小姐,你总是在有需要的时候来找我,真的把我当用人了?”
“怎么?后悔了?”展晴雯似笑非笑。
“有什么好后悔的。”
“我可没勉强你。”
谢奎将没抽完的烟掐灭,随即用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抓起展晴雯的手,狠狠在她手背上亲了一口。
“我警告你,不要太过分!”展晴雯用力抽回自己的手,抽出纸巾拼命擦着刚才被亲过的地方,“我根本就不喜欢你!如果你还有其他的想法,那趁早让我下车。”
“是你先找我的。”
展晴雯不屑道:“那又怎样?”
“所以你多少要付出点儿代价。刚刚就算你感谢我为你做了这么多事吧。还有……”谢奎停顿了一下,突然收起了脸上原本不太正经的笑容,变得异常认真。他不英俊,由于年龄的缘故,多少显得成熟。毕竟已经是二十四岁的人了,不再是学校里捧着书本的学生。其实严格说起来,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对这样一个刁蛮任性的小女孩感兴趣。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这和展家没关系,不管她是谁,就算仅仅是路边的一个卖花女他也不在乎。当然如果展晴雯是卖花女,她也不至于有如此暴躁野蛮的性格,或许他们也就擦肩而过了吧。
展晴雯微微侧头,这才发现谢奎的表情有些奇怪,于是耐着性子问:“还有什么?”
“还有……”谢奎突然一脚将刹车踩到底,车子骤然停止。展晴雯还没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坐在驾驶座位上的谢奎便一手掐住了她的脖子,将脸逼近她。
他与她几乎鼻子顶着鼻子。
谢奎脸上挂着坏坏的笑容他并不英俊,可以说是长相极为普通的人,可他聪明,聪明得周遭的人在想什么他全都知道。以至于展晴雯在他面前很难隐藏心思。
他对她十分认真地说:“小贼猫,我告诉过你,除非我愿意,不然别人休想把我当用人一样使唤。这会儿我心甘情愿替你做事情,不过你可别真的以为我就是你的用人了。小心哪天我翻了脸,第一个就对付你。”
展晴雯的脖子被掐得生疼。整个人不得不面对他。她挣扎了两下,可无济于事。
谢奎若有所思地问:“展大小姐,听明白了?”尽管满肚子怨气,可在这种情况之下,展晴雯再执拗也没有任何好处。为了不自讨苦吃,她只得勉强应了一声。
谢奎松开手,并没有马上发动车子。
展晴雯没好气地揉着被他掐疼的地方,赌气似的踹了一下车,吼道:“还不开车等雷劈呢!”
“等你看清楚了再说。”谢奎又点上了一只烟,将他那边的车窗降下去,伸手指了指前面不远处,“你们展家的人也会被打成那副驴样?”
展晴雯瞪大了眼睛:“哥!”随即又看到桃子跟一个女生扭打在一起,更是惊讶万分,“他们两个人怎么会在一起?真会添麻烦!”说完咒骂了一句,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还好,离飞机起飞还有一段时间。
“怎么样啊?”谢奎大口吸了一口烟,“走还是不走?”
展晴雯踹了他一脚,怒道:“走什么走啊!赶紧救人!照这么打下去,我那个白痴哥哥就残废了!”说完刚想打开车门走出去,便被谢奎一把拦了下来。
“你坐着。这几个人还不够我热身的呢。用得着你吗?”他依旧一副坏坏的样子,指了指展晴雯,“稳当点儿。你已经够不靠谱了。”
“滚!”
谢奎满不在乎地笑了一声,推开车门走出去,猛吸了一口烟,然后将烟蒂丢在地上。踩了一脚,冲着前面的一群人嚷道:“喂,住手!”
和桃子扭打在一起的女孩子闻声一愣,袖手旁观的一群人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吸引了注意力。
谢奎迈着悠闲的步子走过去,脸上始终带着从容不迫的笑容,像去参加什么轻松搞笑的游戏,让人完全感觉不到紧迫感。要知道,在这车辆飞驰的公路上随时暗藏着杀机。并且对方有五六个人,而他只是单枪匹马地来救人。可他仍然是那副表情,自始至终没有任何变化。
黄毛小子一瞪眼,伸手搂过自己的女朋友。俨然是想逞英雄表现一把。
“从哪儿又冒出来一个不怕死的!”黄毛小子说完又踹了一脚倒在地上的展千羽,“你认识这个半死不活的家伙?”
“一群孩子不好好儿在学校里念书,跑到外面来惹事生非。看来今天我要替你们的父母好好教训一下你们了。”谢奎边说边把外套脱下来丢在一边,顺便还将自己崭新的湛蓝色衬衣的袖子小心翼翼地挽起来。那动作看起来十分轻松惬意,完全不像是在做打架前的准备工作。
对面的几个人都有些搞不清楚状况但几秒钟之后他们反应过来了,打算先下手为强。黄毛小子一招手,几个同伴摩拳擦掌走过来,这架势明显是要以多欺少。可是他们刚往前走了几步,谢奎便一伸手,组织道:“等等。”
几个人停下来,面面相觑。黄毛小子一脸不耐烦,吼道:“你到底有完没完?是想救人,还是想惹事?”
谢奎笑出声,眯起眼睛回答:“孩子,想要救人就必须惹事,不然你能让我把他们带走吗?放心。我既然站在这里,就没打算放过你们。送死何必着急?我突然想起来,这块表是上周末刚买的,万一不小心弄坏了你们可赔不起。”说罢他小心翼翼地将左手手腕上的金表摘下来,放在一旁地上的外套上。
黄毛小子有种受辱的感觉,怒道:“这下你总该准备好受死了吧?”
“淘气。”谢奎笑得更灿烂了。可那笑容只短暂地停留了一秒钟,他便在所有人都没有准备的情况下,飞身蹿了上去。没错!是整个身体以难以想象的速度向那几个人冲去,站在最前面的黄毛小子脸颊上被狠狠揍了一拳之后,那几个不良少年才稍稍反应过来。但是即使反应过来也没有任何用处,因为谢奎的速度实在太快了,快到他们几乎跟不上他的动作,并且他的力道让人难以招架,把他比作“大力士”一点儿都不为过。每挨上一拳,倒地的人几乎都不能站起来。从他们那痛苦的神情就能看出,被打中的虽然不是要害,但因为力气很大,足以起到“致命”的作用。结果不难想象,在谢奎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之下,不到五分钟,刚刚还得意扬扬的一群人全部被撂倒在地。
紧接着便是他们的女朋友惊叫的声音。本来还和桃子扭打在一起的丫头,这会儿嘴巴都闭不上了,看着一步一步朝自己走过来的谢奎,脸上满是恐惧。
“你……你要干什么?”她结结巴巴地说着,颤抖着退到自己的同伴身边。
谢奎依旧微笑着。笑容不冷不热。
“放心,大白天我能干什么。你见过谁在公路上明目张胆地劫色?我只是想看看大名鼎鼎的展家少爷是不是还活着。”说完谢奎走到展千羽面前,一把将他拽起来。
桃子赶紧过来,虽然自己身上也有好多地方很痛。但她知道展千羽伤得比自己重得多,这会儿不知道他的意识是否还清醒。
“谢谢你。”她诚惶诚恐,真不知道是哪里冒出来的“救世主”。
谢奎漫不经心地指使她:“把我的衣服拿过来。”
桃子颠儿颠儿地跑过去,跑的时候觉得左边的小腿很痛,不知道是不是刚才被踢到了。幸好她拿了衣服过来的时候看到展千羽已经睁开了眼睛。
“你还好吧?”桃子高兴地询问。
展千羽吐了一口口水,里面夹杂着血,似乎嘴里面有出血的地方。他英俊的脸布满了淤青。刚刚被打的时候,他几乎连躲都不躲。任凭那几个家伙拳脚相加。也许是那一连串的殴打让他的脑子清醒了起来,虽然此时此刻显得狼狈,但脸上的表情至少已经没有了刚才求死的感觉。
他勉强动了动身体,摆脱谢奎的支撑。桃子不放心,还是上前扶住他。
“你可千万别谢我,展家大少爷要是开尊口,我承受不起。”谢奎调侃着,戴好自己的手表,将外套重新穿起来。
“我不认识你。”展千羽冷冷地说。
谢奎一摆手:“我认识你不就好了?举手之劳。”说完转身指了指自己的车。
展千羽朝车的方向看去,只见展晴雯冷着一张脸坐在里面。
“你是晴雯的朋友?”
“算是吧。”谢奎问,“能自己走吗?”
展千羽点头,目光却一直停留在不远处的车上。
“那我们就再会了。”谢奎走了几步又停下来,他发挥自己有限的幽默补充道,“当然,我指的不是再以这种方式。再见!”
“等等,你们这是要去哪儿?”
“我们?”谢奎笑着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展晴雯,“我不过是充当司机加保镖的角色。别的事情恕我不方便透露,你应该了解大小姐的脾气。”
展千羽不再说什么,他总有一种说不清楚的错觉,或许他们会很长时间都无法再见吧,就如……蓝琦今日走掉时,他心底涌起的那种感觉
“我陪你去医院。”
目送走谢奎和展晴雯,桃子搀扶着展千羽向白色的雪佛兰轿车走去。
展千羽摆摆手,挣脱她搀扶他的手:“没什么,不需要去医院。”
“可你看起来伤得很重,还是去看一下比较保险。”
“我说了不需要。”展千羽虽然平时看起来脾气很好的样子,但是执拗起来,谁也劝不动,不过这会儿他的气色似乎好了很多,像是被打得反而清醒了。
桃子转头看他,语重心长地说:“你真不该这样。虽然我也很难过,可是还不至于放弃生命。值得吗?”
“为了一个女人自然不值得。”展千羽坐在驾驶座位上,抽出纸巾擦着嘴角的血,“但是我有必须要抛弃的东西。”
“必须要抛弃的东西?”
展千羽平静地说:“你不会明白的。”
“不,我明白。可是有些东西从你一出生就注定了,你根本没办法抛弃。”桃子靠在座位靠背上,觉得今天格外疲惫,“例如你的身份。”
“就是这个。我讨厌'展家少爷'这个称谓”
“可偏偏这个是注定的。”
“我可以抛弃,离开展家,过隐姓埋名的新生活。”
桃子觉得好笑,这简直是在电视剧里才能看到的情节。她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一笑她才感觉自己的脸很痛,在镜子前照了照,原来脸颊上也有一大片淤青。
展千羽转头看了看她,随即发动车子。
“去哪儿?”桃子不经意地问。
“医院。”
“你不是说没关系,不用去医院吗?”
“可是你得去医院检查一下。”展千羽轻描淡写。或许这么多年,他真的再也没有关心过谁,展家也好,父母也好,晴雯这个妹妹也好,似乎在经历了那件事情之后,他的心就已经死去了,对谁都没有了感觉。如果想要重新开始,那么或许他应该让那颗冰冷的心重新跳动,学会如何有血有肉地生活。在这个时候他应该关心她,严格说起来,她算是他的妹妹,也算是同病相怜。
桃子刚想说其实自己根本没受什么伤,展千羽已经一脚油门踩了下去,白色的雪佛兰轿车再次奔驰起来,不过这会儿已经没有了之前的暴躁不安。
事情虽然没有这么快过去,可事情总是要过去的。
展千羽深深地知道这一点。
去医院的路上,展千羽和桃子都没有再说什么。经过一个早上的折腾,两个人的情绪都稳定了下来。该经历的都经历了,该发泄的都发泄了,该走的走了,该留的也留下了。故事还得继续,日子还得这样过。剩下的就是必须要考虑和面对的一些事情了。
虽然说展千羽来医院的初衷是为了桃子检查伤口。但是当护士小姐看到两个人的时候,还是果断地把展千羽先拉进了急诊室。从外表上来看,的确是他伤得更重一些。幸好都是一些无关大碍的皮外伤,简单地处理就可以了。
桃子坐在医院三楼的走廊里。她摸出口袋里的手机,犹豫着打开,发现没有任何未接电话或未读短信,或许她还在抱着那个美丽的幻想吧。安哲一是不会打电话来的,不管发生了什么事,他那样带着蓝琦离开,就注定了他与她之间已经结束。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太匆忙,到现在桃子都觉得那一定是一个可怕的噩梦。但是梦终究也是需要去面对的,如果醒来之后,一切如旧,那她又该如何是好呢?
她冰冷的指尖按下键盘上的数字,那串号码她是可以倒背如流的。手机里传来熟悉的声音,安哲一的电话关机了。
桃子突然觉得心里一阵难受,这个自己每次遇到危险或者难题时都可以打通的电话,会不会就这样一直没有了回应?
一直……一直……
会不会安哲一再也不会出现了,就这样在她的生活中完全消失了?所有的记忆都成为了水中花、镜中影,不复存在了?
想到这儿,她收紧了手指,连发白的指节都显露着一丝冰冷彻骨。她告诉自己不能哭,刚刚在车上还鼓起勇气说这些没什么,现在又怎么能脆弱的掉眼泪呢?尽管这样想着,可那滚烫的液体还是不争气地滑落,滴在她握着手机的手上。
就在这时,走廊里传来护士杂乱的脚步声。好几名护士都像是接到了什么指令一般,匆忙朝电梯方向奔去。桃子赶紧胡乱擦了擦眼泪,生怕自己狼狈脆弱的样子被人看到。她透过楼道里的窗子,隐约可以看到楼下有辆救护车停在了门口,并且还有两辆警车跟在后面。难道发生什么重大事故了吗?被这紧张的气氛感染,桃子忍不住站起来,下意识地朝楼下望去,只见刚刚匆忙跑下去的护士已经上前七手八脚的帮忙,救护车的车门打开,护士们从里面抬出一个担架,担架上躺着的人被一群人簇拥着,根本看不清楚样子,但是从周围人的神色上不难看出,此人似乎伤得很重。
“我们走吧。”展千羽不知道什么时候从病房里走出来,伸手拍了拍桃子的肩膀。因为一直聚精会神的看着窗外,桃子被这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了一跳。
见他有些出神,展千羽询问道:“没事吧。”
桃子赶紧摆摆手。回头一看,展千羽身上的伤已经被处理过了,显然护士小姐十分细心,连细小的伤口都消过毒了。见他没事,桃子也放下心来,于是应道:“我没事。咱们走吧。”
展千羽点头,颀长挺拔的身影显得格外疲惫,或许此时此刻他应该回家好好儿地睡一觉,等醒过来的时候,一切都能迎刃而解。蓝琦的事情让他太混乱了,直到现在为止,还有一些细节被他之前暴躁和绝望的情绪掩盖了起来。现在他需要冷静,需要好好儿地想一想,这整件事情到底是怎么一回亊,假使这一切都是真实的,那么如今,孩子在哪儿?据展静说,当年孩子死了。可从蓝琦的表情上看又不像。
那么到底谁说的是真的,又是谁在说谎呢?
展千羽沉默地走向电梯口。
桃子低着头跟在他的后面,思绪并不平静。她也有很多事情并没有想明白。和安哲一认识了这么多年,为什么一夜之间,他就会决定和蓝琦私奔?之前没有任何预兆,这不是太不靠谱了吗?不不不!她也同样需要冷静,着里面一定有哪里不对劲!真的有哪里不对劲!自从她进入展家之后,就发生了太多无法解释的事情。眼下桃子实在需要一个答案,可偏偏没有人可以给她。如果依靠自己的力量去寻找,她……行吗?
“叮咚”一声,电梯门打开了。
桃子还没来得及反应,刚刚送到的那个病人便被从里面推了出来,担架左右各有两个护士照看着。就在护士们路过身边的时候,桃子惊叫一声,终于看清楚了担架上躺着的人。
“怎么会是他!”
此刻展千羽也停下了脚步,眉头深锁了起来。显然他对宁浩也有很深的印象。只是上次的打架事件之后,他们还没有机会再见面。没想到眼下会以这种方式见到他,以至于连展千羽的表情都有些惊讶。
“我要去看看。”桃子顾不上之前发生的事情,匆匆对展千羽打了一声招呼,转身追上那群簇拥着宁浩奔向手术室的护士。
好不容易她在手术室门口拦下了一名护士。
“不好意思,我是他的朋友。请问他出了什么事?”
“你真是他的朋友?”护士小姐面露喜色,“太好了!我们正急着联系他的家人。可是他的手机摔坏了,现在根本没有办法开机。他的身上也没有任何可以证明他身份的证件,警察也没有办法。你能帮忙联系到他的家人吗?他在山道上出了车祸,伤势非常严重,需要马上手术,但是手术有一定的危险性,必须要家属签字。”
桃子听的目瞪口呆,没想到短短的时间内竟然会接连发生这么多糟糕的事情。想起昨天晚上,宁浩还和展晴雯在一起喝酒,昏暗的包间里,展晴雯自顾自唱歌的情形,以及宁浩独自一个人喝者闷酒的孤独身影仿佛就在眼前。为什么睡了一觉起来,整个世界就完全颠覆了!
“这……”虽然知道宁浩和安哲一是朋友,但是桃子从来没仔细问过宁浩家里的事情,甚至连他家住在哪儿都不清楚。这会儿安哲一的手机也关机了,要联系谁呢?
对了!展晴雯!
他们俩昨天不是在一起吗?后来又发生了什么时候?为什么刚刚看到晴雯的时候,她并没有异常,等等!和她在一起的人是谁?宁浩躺在这里,她却跟另外一个男子在一起,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桃子赶紧打电话给展晴雯,可是电话打不通。天哪!他们这都是怎么了?集体失踪吗?偏偏在这种时候全都联系不上。
护士小姐又过来催促:“怎么样?联系到他的家人了吗?我们现在只能在手术室里进行简单的急救,但想挽救他的生命,还是需要家属签字,并且手术费用也要及时支付,这是医院的制度。”
桃子焦急万分,赶紧回答:“请先等一下。”虽然这样说,但此时她真是一点儿办法都想不出来,有可能知道宁浩背景的人一个都联系不到,手术又迫在眉睫。先不说手术签字,就是费用也要尽早交上去。怎么办?要怎么办才好?
一回头,桃子看到展千羽洁白的身影。
“你那还有没有钱?”
展千羽靠在走廊的墙壁上,其实就算桃子不问,他也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上次在蓝琦家楼下遇到宁浩,虽然完全不清楚他到底是谁,可是从他对自己的态度上不难看出,他对他没有丝毫好感。并且他竟然和蓝琦同时出现,这又是一个大大的疑问。他们之间又有着什么样的联系呢?
“喂,你有没有听到?”这个时候他居然还在发愣,桃子走上前。摇了摇展千羽的手臂,“你在想什么啊?宁浩是我的朋友,现在的情况你也看到了,我必须帮他的忙。可是……我没有那么多钱,你能不能先借给我?”
“你说他叫宁浩?”展千羽紧缩着眉头发问。
桃子虽然觉得莫名奇妙,但还是乖乖点了点头:“是啊。怎么了?”
“他是什么人?把你知道的告诉我。”
“什么啊?”桃子被问蒙了,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他能是什么人?他和安哲一是同学,就是普通人。”提到“安哲一”三个字,桃子还是觉得不太自然,心里面有难受的感觉,脸上的表情也变得暗淡了。
展千羽直起身子,转身朝电梯的方向走去,边走边掏出手机。很快电话接通了。
“是展少爷啊。这次又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对方的声音听起来格外圆滑。
“帮我调查一个叫宁浩的人,是个学生,资料很少。”
“没问题。”
“你干什么去啊?”桃子几步追上去,“我说的事情,你还没回答呢,到底行不行?”
“行”展千羽示意桃子走进电梯,很快他们两个人一起到达一楼。在交费处询问到宁浩的病例,可惜的是,展千羽没能在这里知道更多关于宁浩的事情。
“谢谢。”看着把自己钱包里的金卡拿给护士的展千羽,桃子总算松了一口气。至少宁浩在医院里能够接受治疗了。不过事情只解决了第一步,接下来还是需要尽快找到他的家人。这个家伙为什么会在山道上出车祸呢?这真是太令人匪夷所思了。
“先生,对不起,您的卡已经被冻结了,请您支付现金。”护士小姐很抱歉地抬起头,一脸微笑地对展千羽说道。
“冻结?”展千羽的脸色变得很难看。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难道是爸妈做的?因为自己和他们摊牌了,为了防止自己离开展家,所以他们将自己的卡冻结了?这样做未免太小瞧他了!
“怎么办?”桃子满脸焦急,刚刚放下的心又提了上来。
展千羽想了想,安慰道:“没关系,我现在就回家去拿现金。你试着联系他的家人,另外找一找晴雯,或许她能提供有用的信息。”
“她的电话关机了。”
“关机?”
“刚才我打过了。”
事情变得更加棘手了。展千羽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随后对桃子说:“好吧。我们先分头行动,到时候在医院会合。”
虽然心里很没底,但桃子还是点了点头。
从医院出来,已经临近中午了。暖融融的阳光有些刺眼,斑马线的两端不再如清晨那般拥挤,只是行人的神色依旧冷漠淡然。
展千羽驾车赶回家里。洁白如雪的衬衣已经沾满了灰尘,夹杂着几处血渍,此时他完全顾不上这些了。雪佛兰轿车一路飞奔。在前往展家别墅的这段时间,他一直在思考着到底出了什么事情,经历了早上蓝琦的决绝,还有什么将会发生呢?
展家宽敞的庭院里盛开着名贵的花。今天刚好是园丁来打理的日子。展千羽的车骤然停在门口,也许是因为他想事情分了神,差点儿撞上园丁的车。
用人闻声从门廊里走出来,看见展千羽,神色复杂地赶紧走了过来。
“少爷,您可回来了!出大事了!”
“出什么事了?”
今天到底是怎么了?好像所有灾难都商量好似的一同找上门。展千羽的脑子已经有些麻木了,但从用人的表情里他还是看出了什么,快步跟上她一起走进房间。
“少爷,快看看吧!”说罢,用人将客厅里的电视打开。
此刻展千羽才发现,几乎所有频道都在播放同一条重大新闻。
用人将频道定格。
“展氏财团出现财政危机,据知情人士透露,导致全球著名企业在一夜之间崩盘的原因是内部出现问题。”只见一个表情严肃的外景主持人正站在东海经贸大厦前,举着话筒对着摄像机滔滔不绝地发表着现场评论,在她的背后更有一大群记者蜂拥而至,场面格外热闹。门口的保安人员几乎全副武装,努力阻止疯狂的记者们冲进去,双方的对持几乎发展到出现肢体冲突。
“什么时候的事?”展千羽瘫软在客厅的沙发上,他的脑中一片混乱,但是他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这个时候已经不是简单的一句“离开展家”便能解决问题了,特别是出了如此严重的事情,他根本不可能离开这个家。展氏财团是展家几代辛辛苦苦创建的企业,它的名号在全球都已经打响,怎么会在一夜之间发生如此巨变呢?
不不不!现在断言未免尚早。这些媒体向来喜欢夸大其词,或许形势并没有他们报道的那样糟糕。
想到这儿,展千羽连忙拨打展静的电话,可惜里面传来无法接通的提示音。然后他拨打父亲莫涛的电话,结果相同。他们俩担任着展氏财团至关重要的职务,直接操纵集团的运营。现在两个人同时关机,那就是证明报道所言并非空穴来风,一定是出了什么事情。
展千羽顾不上多想,连忙起身向外走。他现在必须马上找到展静和莫涛,他要知道展氏财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用人在背后说着什么,展千羽一句话也没听进去。匆忙的身影奔向自己的白色雪佛兰轿车。
花町市最繁华的路段。
东海经贸大夏。
在周围耸立的高楼大厦中,属这一座最为华丽壮观。不论是整体装修还是内部装潢,全都是国际主流风格。
此刻,展静站在位于二十九楼的办公室窗前,一脸凝重。她做梦也没有想到,在最关键的时刻会出这样的事,而背叛她,将一切推向风口浪尖无法挽回地步的竟然是她最亲近、最信任的人。
咬人的狗果然从来都不叫。
她看着大厦下面密密麻麻的人群,无非是各大报纸、电视台的外景记者。如果不是刚刚采取措施及时,恐怕这会儿她已经被围追堵截在办公室门口了……
展静一拳捶在厚厚的落地窗玻璃上。痛的不是手,而是被生生背叛后的心。她真想从这里纵身跃下,抛开一切,忘记一切,再也不必面对这些该死的记者,该死的股东,该死的账目,和一切的不堪重负。可是静不能,她深深明白自己这些年一直坚持的是什么,她不允许自己轻易倒下,更不允许自己轻易失败。
可是现在又有谁能帮帮她呢?这样的一个残局凭她一个的力量要怎么收拾呢?
“咚咚咚。
门外传来轻微的敲门声。紧接着秘书小姐纤细的身影走了进来。她气质高雅,此刻却稍显唯唯诺诺,或许刚刚展静发了很大的脾气,已经弄得一大群人成为了“惊弓之鸟”。
“不是说了,暂时不要打搅我吗!”
展静黑着一张脸,果然又把秘书吓到了。
在展氏财团里做事,真可以用“伴君如伴虎”来形容。特别是有“慈禧老佛爷”之称的展静,很多员工背地里都很怕她,但是表面上大家又不得不恭恭敬敬的。
秘书小姐忍不住向后退了一小步,用很小的声音为难的回答:“对不起,总经理,您的儿子来了,他要见您……”
“小羽?”展静沉思了一下,举步走回办公桌前,轻轻坐下,“让他进来吧。”
说实话,在这种时候,她实在不希望展千羽看到她狼狈的样子,特别是要怎么跟他讲呢?这样的突变,这样的一个残局,对于展家来说几乎是毁灭性的,可这件事情又能隐瞒多久呢?瞒是瞒不下去的吧?用不了多久,报纸、电视、杂志恐怕随处都可以看到这个重大消息—“大名鼎鼎的展氏财团出现财政危机,恐有被收购的危险。之前毫无预兆,没有一点儿风声透露出来,几乎一夜之间天崩地裂。”
这种时候要怎么扭转乾坤?
“妈。”展千羽轻唤了一声,走进房间。
展静一愣:“小羽,你怎么这身打扮?”
展千羽几步走到办公桌前,冷着一张俊脸问道:“先不说这些,电视上报道的都是真的吗?展氏财团到底出现了什么财政危机?”
展静的脸色越发难看,提起这个,她就像喉咙里有一只苍蝇一般难以下咽。二十几年来她都在精心地计算着,没想到最后却输在了身边人的背叛。果然在这个世界上,谁都不可以相信,没有人是可以完全信任的。
“小羽,这些不是你该操心的事情,乖乖回去,公司的事情我公处理。”
“妈!”展千羽将双手用力地撑在桌子上,巨大的声响让展静为之一愣,“这种时候爷爷不在,恐怕这个消息很快就会传到国外去。你以为你能隐瞒得了什么?你总是口口声声说以后展氏财团是要交到我手上的,难道现在自己的家族产业出现了什么问题,我都没有资格知道吗?”
“是,这些以后都是要由你继承的。小羽,你放心。妈妈之所以这样做,一直都是为了你……”说着,展静的声音哽咽了起来,一股心酸和委屈涌上心头。但她还是极力克制着,不愿意在儿子面前表现出脆弱。特别是这种时候,她更应该勇敢,更应该冷静,现在不是哭的时候。
“我才稀罕这些。我只想知道,爷爷辛苦创下的产业到底出了什么问题。我不想他老人家一辈子努力拼搏来的产业都付诸东流。”展千斩钉截铁地说完,绕过桌子走到展静面前,面色凝重,仿佛这一天的时间,让他明白和清醒了许多,“妈,到底出了什么事?爸呢?”
“不要在我面前提那个浑蛋!”一股深恶痛绝的怨恨之气伴随着展静的话语喷涌而出。她觉得自己的心口处有什么东西要迸发出来了,那张卑鄙无耻的嘴脸再次出现在她的脑海中。
就在昨天晚上,当公司传来紧急消息,东窗事发的时候,莫涛终于撕下了那张人皮面具,露出了本来面目上,他奸笑着,得意着。展静才明白原来这二十多年睡在自己身边的是一只狼。
展千羽隐约觉察到了什么,棱角分明的脸上露出一丝惊讶与痛苦的表情:“不,妈,是不是哪里搞错了。”
“是他亲口承认的!就是那个浑蛋!他处心积虑,早就计划好了要把展氏财团占为己有。这么多年我真是少看他了!原来他根本不甘心做我们展家的上门女婿,他根本不甘心!”展静痛恨自己,更痛恨莫涛,她一边说一边把桌子的文件一股脑地拨到地上,显然已经情绪失控了。
“妈,你冷静一下!”展千羽赶紧上前抱住展静。
展静大口喘着气,泪水终于决堤而下。
她再坚强,终究是个女人。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哐当”一声被狠狠地推开了,伴随着秘书小姐慌乱的声音走进来几个西装笔挺的人。
“对不起,对不起,总经理现在不见客,请你们出去……”
为首的莫涛早已不是以前的那副模样,此刻他脸上趾高气扬的神情是展千羽出生以来第一次见到,显得那么陌生。
“什么总经理,这个办公室很快就要换人来用了。哈哈哈……”莫涛仰头大笑。
“你……你这个浑蛋!畜生!你恩负义!你不是东西!”展静几乎疯狂,根本不再顾及自己形象,完全失去了理智。她挣脱展千羽,像马路边上吵架的泼妇一般扑向莫涛,还没靠近,就被站在莫涛身后的两个保镖打扮的人拦住。他们出手很重,根本不顾展静的身份。
展千羽大喊着:“放开我妈!”随即也冲了过去,“爸,你到底做了什么? 你跟妈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你要好好问问她,这二十多年,她有没有当我是她老公,有没有当我是展家的人!哼!”莫涛提及这些,脸上表情同样是恨,“说的好听点我是入赘展家,其实不过是听候差遣的奴才!挂着个虚名,什么事情都要经过老爷子和这只母老虎同意!别人都在背后笑话我的无能,我的懦弱,你们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吗?”
“爸!你想多了,我们是一家人!”
“你们姓展,我姓什么?”
“姓什么重要吗?你现在什么都不缺……”
莫涛冷漠地打断展千羽的话:“我缺!我最缺少的就是做人的尊严!在展家我根本没有尊严!事情做的满意就赏我几句好听的,事情办砸了,想骂就骂,说翻脸就翻脸,谁把我当成过自己人?我不过是个用人!”
“莫涛,你就是个混蛋!你……”展静还在咒骂着,姣好的面容上的妆全花了。
展千羽拼命抱住自己的母亲,可面对父亲的无情与决绝,他毫无办法应对。
他刚刚经历了感情上的挫折,如今事情还没过去多久,他就这样站在这里,听着自己的父母互相咒骂埋怨,并且将一场家庭战争演变成了展氏财团的商业巨变。这让他如何面对?
“我被你骂够了!”莫涛双手插进口袋里,目光透过镜片,异常凌厉,“我现在站在这儿,就是要向你证明,我才是真正的赢家!就算现在老爷子回来也没有任何办法。用不了多久,展氏财团就会被我名下的公司完全收购,我们现在已经拼命吸纳展氏财团的股票,还有一个星期就要召开股东大会了,展静,你这个垂帘听政的‘慈溪老佛爷’终于要下台了!你认输吧!”
“我不会认输的!我绝不认输!你拿不走我们展家一毛钱!”
莫涛根本不管展静如何疯狂的向他怒吼,毅然决然的扬长而去。
安哲一朦胧中觉得自己的后脑勺有些疼。他伸手去摸,却发现自己的手脚都被捆绑了起来,并且眼睛被戴上了眼罩。他勉强支撑起身子,用仅有的感觉感受了一下周围,很安静。
“蓝琦,你在吗?”
很久都没有人回答,于是安哲一开始像蚕蛹一样挪动身体,试着寻找蓝琦,他不知道自己被关在了那里,就在不久之前,他跟随蓝琦一起离开小区,但车子没开多久,他们就被莫名其妙地“袭击”了。
当时实在去机场的路上,他们的车子开刀了一个岔路口的时候,周围人烟稀少。这时一辆车猛地从小路上冲了出来,失控一样拼命撞向他们的车子。尽管蓝琦猛打方向盘,奋力躲闪,可因为实在突然,还是被撞了个正着,他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对方是谁,车子上就下来几个魁梧的壮汉,三两下就把蓝琦从车子里拉了出去,安哲一想制止,但后脑勺不知道被谁狠狠的敲了一下,一瞬间,他失去了直觉……
再醒过来的时候,就是眼前的这一幕。
突然,安哲一感觉门开了。
一个男人的声音响了起来:“看到了吧?我说过,他没事。我不会伤害你朋友的兰馨,你逃不出我的手掌心,现在你总该明白了这一点了,是不是?乖乖地回来吧,只要你答应我,我可以让你呼风唤雨。这样难道不好吗?”
“放开你的脏手!”
安哲一听到蓝琦挣扎的声音,显然她就在离自己很近的地方,可是难道是自己听错了吗?那人叫的是“蓝心”……
“蓝琦,是你吗?”安哲一试着叫了一声。
“是我!你放心,我马上叫他们放了你!”
“到底出了什么事?”安哲一实在讨厌被捆绑得像个粽子似的。
可是对于外界来说,他没有任何绑架价值。一个孤儿,靠在酒吧里打工来维持自己的生活以及赚取学费。谁会绑架这样的人?那么事情就很明朗了,对方是冲着蓝琦来的,难道蓝琦匆匆忙忙逃走,就是因为刚刚说话的人吗?
可恶!安哲一被绑住手脚,完全不能动弹,而且眼睛也被蒙上了眼罩,什么都看不到,他这个样子狼狈极了,幸好他们没把他的嘴堵上。
“喂,蓝琦,他们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绑架我们?”
“小子!你叫她蓝琦?”那个男人发出几声怪笑,“有意思,蓝心,你果然是只小野猪,你的复仇计划我来帮你实施。”
“原野,不关你的事!你给我滚开!”
“别这么不近人情,我可是大老远飞回来找你的,当初你就那样不辞而别,害得我差点得了相思病。对了,宁浩呢?我的好兄弟,我正想念他呢!”
安哲一觉得自己被彻底搞糊涂了,这个叫原野的家伙到底是什么人?他一直口口声声叫蓝琦为蓝心,还说认识宁浩,但是从之前蓝琦躲避的态度上来看,在找他们的人不可能是这幅玩世不恭的样子,并且蓝琦一直都不肯透露,只顾着拼命逃离。可这会儿又发生了什么状况?
安哲一被看、卷入了一场完全意料之外的事件,而他在这里面又将扮演什么样的角色呢?
展千羽走后不久,在手术室里的医生又找到了桃子,说明宁浩现在的状况十分危险,需要立刻动手术,而桃子发现自己犯了一个很白痴的错误,她没有展千羽的电话号码。她很想告诉他现在的情况,让他及时把手术费送来,另外一方面自己又毫无办法联系到宁浩的家属,在不动手术宁浩就很危险了。
桃子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她匆匆奔出医院的时候,根本没有顾得上看红绿灯,没注意到红灯亮起,一下子冲上了马路,一个踉跄摔倒在地上,对面的车几乎擦着她的身子歪向了石阶。
“你没事吧?”
桃子觉得今天自己倒霉极了,一下子遇到了很多很多倒霉的事情,但是刚想说什么,一仰脸,又顿时觉得老天对她还是不错的。
“你……你不就是……”桃子激动的几乎热泪盈眶。
差点儿撞到他的人竟然是刚刚就自己和展千羽 的那个男生。她并不是高兴的再次见到他,只是展晴雯在他的车子里,遇到他就证明……
桃子一抬头,刚露出来的笑容就烟消云散了。
谢奎的车子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桃子赶紧爬起来,一把抓住谢奎的袖子,拼命的问道:“晴雯呢?她不是和你在一起吗?快点儿告诉我啊!我有事情找她!非常紧急的事情!”
看着这个叽里呱啦乱叫的女孩子,谢奎觉得好笑。说实话,他对她完全没有印象。救人那事早已被他抛到九霄云外了。
“你是?”
“啊!”桃子的下巴都快掉到地上了,“刚刚在公路上,你打倒几个坏家伙,我和展千羽在一起,你……你怎么回事啊?你失忆了吗?”
桃子急的都快掉眼泪了。这会儿可不是开玩笑的时候啊,难道是自己着急认错人了?
谢奎一拍脑门:“哎呀!对对对……是你啊。你叫什么?”
“别管我叫什么了!晴雯呢?”
谢奎摇摇头,带着坏坏的笑回答:“不能说。”
“啊!”桃子又是大叫一声,“你怎么搞的啊。她刚刚明明和你在一起。”
谢奎摊开手,虽然对于她说的非常紧急的事情并不怀疑,但是他向来是慢条斯理的人,最见不得人暴躁猴急,于是谢奎还是决定按照自己的牌理出牌。
“你看到了,现在她并不是和我在一起。”
“那……那你把她送去哪里了?”
“不能说。”
“拜托!我真的没在和你开玩笑!”桃子都献给这位“大神”跪下了,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啊?
“我是要找她救人的!宁浩出事了!真的出事了!”
“宁浩?”谢奎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认真的表情,要知道他对这两个字的才是真敏感的,“那家伙出什么事情了?”
于是桃子原原本本的将事情说了一遍。当然始末她也不清楚,但宁浩现在的确躺在医院的手术室里。这才是重点。最后她再次很诚恳的询问?“大哥,晴雯到底在哪里啊?”
“不-能-说!”谢奎回答得斩钉截铁,可这次他并没有带着笑容。话音落下的一秒钟之后,他像拎一只小猫一样将桃子拎回了医院,然后毅然决然地交了手术费以及……在手术通知单上签了名。
花町市,在这一天里,似乎很多事情都不如既往。但是对于有的人来说,已经天翻地覆了。只有经历了这些,才能算是完整的人生。
宁浩躺在冰冷的手术台上,竟然是由谢奎无关紧要地关系他生死的手术通知单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桃子不知道宁浩是否能安然无恙,但她此时此刻很想念那个令她伤心欲绝的人。
晴雯将手机丢进机场的垃圾桶里。她决定要报复宁浩,但是她不知道这样做,是否把自己也深深地伤害了。在飞机起飞的那一刻,她的泪水终于决堤而下。
展千羽坐在偌大的办公室内,看着蜷缩在沙发一角的展静。展家的明天是否注定不复存在?到底要怎么样才能扭转一切,他这个未来的继承人在一小时候前还决定要离开展家,而现在,他必须留下,收拾一切,收拾残局。为什么老天要这样捉弄他?
安哲一依旧像粽子一样被捆绑在陌生的房间里。
蓝琦,不,蓝心还不知道宁浩已经奄奄一息。她到底是谁?到了这一刻,恐怕连她自己都无法摘下那副面具了。
花町市,还藏着很多很多故事。
故事将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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