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是你的原创？”陆景辰的声音忽然柔软下来。

    叶奈抬眼，看到陆景辰眼中满带欣喜，又有些痛惜地看着自己散落在满地的作品，心中忽然燃起一丝希望，有些骄傲的扬脸回答：“全部原创，假一赔十！”

    陆景辰满带惊喜的蹲下身，摩挲着那些被踩脏的画作。

    不可否认，这个女孩的创作水准，远远高于国内许多知名美院的大学毕业生！

    虽然大部分画作已被踩坏，但依稀可以分辨得出精妙的配色和构图。

    陆景辰两眼放光的盯着那些画作，忽然眼睛落在一副题为《石头人眼中的美杜莎》的水粉画，心中立刻汹涌澎湃起来。她……怎么会有这幅画？！

    陆景辰颤声问叶奈：“你……能说说这幅画的创作初衷么？”

    心中咯噔一下，叶奈又想起了自己的母亲。

    蛇发女妖美杜莎的故事，是母亲最初讲给自己听的。母亲把那个可怕的妖怪，描绘成为爱痴狂的女人，或许……也只有母亲，才会如此善良的看待每个人。

    叶奈每每想到母亲，都会感到十分心痛。

    二十年前，母亲因为父亲的出轨，投河自尽，把自己一个人留在世间。

    叶奈心中想着，不禁叹息一声：“美杜莎……希腊神话中的蛇发女妖，所有看到她眼睛的人都会变成石头；可有人说，美杜莎这样做，只是为了留住自己心爱的人。所以这幅画的色调是暖的，美杜莎的形象设计也是可爱动人的，并非像一般设计中那样凶神恶煞。”

    “你……知道袁雅梦么？”陆景辰的声音有些发紧。

    叶奈心中一紧，听到陆景辰问及母亲的名字，有些颤抖的回答：“袁雅梦……巴黎美术学院毕业的高材生，雅梦时尚集团创始人之一，设计了雅梦时尚的品牌LOGO美杜莎和雅梦经典时装款式‘美杜莎的眼睛’；我曾经在一本时尚杂志中看到过她的设计作品。”

    “你……叫什么名字？”陆景辰的声音竟有些沙哑。

    “叶奈”，叶奈指着一副作品右下角的签名，“叶子的叶，奈何的奈。”

    “叶奈？！”陆景辰抓住叶奈，声音控制不住的颤抖着，“你……是哪里人？听你的口音好像是本地人？你父母是干什么的？家里还有谁？你今年多大年纪？”

    叶奈皱了皱眉：“这些……和应聘有关系么？”

    陆景辰一怔，随即松开叶奈，回归了一贯的平静：“没关系，随口问问。”

    陆景辰说着，将散落满地的设计稿整理好，交到叶奈手中：“你，明天可以来上班了。”

    叶奈一怔，听到陆景辰的这句话，仍有些不可置信：“你说……我被聘用了么？”

    陆景辰点了点头：“明天早晨九点钟，到四楼广告部报到。”

    “谢谢！我一定会努力的！”

    叶奈说完，冲陆景辰挤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抱起散落满地的设计手稿，踩着七厘米高的高跟鞋，步伐欢快的离开紫晶石珠宝公司，留下陆景辰一脸愕然的呆在当场。

    陆景辰低头摩挲着脖子上那颗晶莹剔透的紫晶石挂坠，想到二十年前，那个如阳光般明媚的邻家小女孩，把紫晶石挂坠交给自己时的神情，一如方才叶奈那样灿烂的笑容。

    如此熟悉的笑容……叶奈，会是她么？

    十二月的上海，虽不比北方城市的肃杀，却仍旧蕴藏着彻骨的湿寒。

    叶奈紧紧抱着双臂，在车站等公交车已等了将近二十分钟。

    为面试的着装能吸引人眼球，叶奈穿着吊带和丝袜在寒风中奔波了整日，实在是有些冷得受不了了；豁出去打了辆出租车，浪费了二十三块钱坐到自己租住的城中村。

    叶奈踮着脚尖，从散发着恶臭的垃圾堆和工地碎瓦片中穿过，终于来到自己租住的那间肮脏破烂筒子楼，正准备上楼梯，却见阴暗的单元门前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干净的白衬衫，水洗牛仔裤，清新的短发。压得极低的鸭舌帽下，那双黑亮的大眼睛如湖水般清澈纯净，高挺鼻梁上架着黑框眼镜，带着浓浓的书卷气息。

    叶奈在如此脏乱差的城中村，看到如此干净精致的井垣，又感到前所未有的讽刺，拿出餐巾纸擦拭着高跟鞋上沾着的烂菜叶和泔水问：“井大明星怎么大驾光临了？”

    “奈奈”，井垣有些怜惜的看着叶奈，“你怎么住在这种地方？”

    “那我该住在哪儿？”叶奈抬头，有些好笑的反问。

    “奈奈……”井垣犹豫了片刻，终于拿出了一张十万元的支票，“我知道你现在不想回到我那里去住，这笔钱你先拿着。就算跟我赌气，你也别委屈了自己。”

    “呵呵”，叶奈冷冷扯了扯嘴角，看着那张白晃晃耀眼的支票，问，“分手费么？”

    “奈奈！”井垣看着叶奈强装灿烂的笑容，心痛叫了一声。

    叶奈微笑看着井垣，伸出手，从井垣手中接过那张支票，优雅的撕成碎片，脸上的笑容愈加浓烈：“十万元人民币的分手费，井垣，你也太瞧得起我了些。”

    叶奈说罢，轻轻推开井垣，回到自己那间简陋的出租屋中。

    桌上依旧放着上个星期的《娱乐周刊》，封面最醒目的位置是井垣帅气的照片，题目赫然写着《国内新锐人气歌手井垣女友陆熙晞身份曝光》。

    叶奈看着那个刺眼的标题，又想到了四个月前，那个荒唐的场景。

    酷暑闷热，为井垣新歌发布会着装奔波整日的叶奈，在打开家门的瞬间就被惊呆。

    一个女人半裸着从家里的浴室走了出来，紧紧挽着自己未婚夫井垣的手臂，有些敌意的用眼睛瞥着叶奈，亲昵而甜蜜的黏在井垣耳畔问：“Honey，这个女人是谁啊？”

    井垣有些尴尬，轻咳了两声，指着叶奈介绍：“这个，是我姐姐叶奈。”

    姐姐？！叶奈觉得这简直就是巨大的讽刺。当年自己只把井垣当作弟弟看时，井垣口口声声的说他最不愿意把自己当姐姐；现在，井垣倒情愿自己是他姐姐了？！

    叶奈有些好笑的问井垣：“井垣，你不想介绍介绍，你身旁的这位美女么？”

    井垣躲开叶奈的眼睛，额头早已开始冒汗，憋红了脸支支吾吾的回答：“这个……这个是我的女朋友陆熙晞；熙晞妈妈是个知名国际时尚杂志的总编，认识很多圈内的明星。我能顺利签约经纪公司并得到力捧，多亏了熙晞和她妈妈的帮忙出力。”

    呵呵！叶奈听到井垣的话，心中感到一阵凉意：井垣，如果你现在取得的成绩全部归功于她，那么这么多年来我为你牺牲和付出的宝贵青春又算作什么呢？！

    叶奈想到十九年来自己和井垣经历的风雨坎坷，心中不禁闷得厉害。

    叶奈和井垣相识于十九年前。

    叶奈在八岁那年，因为无法忍受心肠歹毒的继母和不信任自己的父亲而离家出走，孤独无助中碰上从云南来上海旅游的张奶奶；井垣当时跟在张奶奶身后。

    井垣那年只有两三岁的年纪，一双如水般清澈的大眼睛，白皙细嫩的皮肤，像只乖巧的小兔子一样躲在张奶奶身后，怯生生看着自己，让人不禁对他升起强烈的保护欲望。

    井垣是张奶奶从街上捡来的。因为捡到井垣是在一口残井旁，张奶奶给他取名井垣。

    后来，叶奈跟着张奶奶去了云南，和井垣共同生活。

    十年前，抚养叶奈和井垣的张奶奶去世。

    那年井垣刚刚被市少年宫推荐到银河少年艺术团系统学习音乐。叶奈为支持井垣的音乐发展，放弃了当年高考高中的中国美术学院设计艺术系，将自己做设计师的梦想搁浅，依靠打工和街头卖画赚取供井垣学习音乐的巨额费用。

    四年前，井垣以全额奖学金考中上海音乐学院，叶奈变成了井垣的女人。

    半年前，井垣参加完国内一档知名音乐选秀节目并从中脱颖而出，一夜爆红，成为国内最具人气的新锐创作歌手；生活开始富裕的井垣在上海购置了一套高级公寓，然后向叶奈求了婚，把叶奈接到了上海；满心欢喜的叶奈来到上海和井垣团聚。

    原以为，终于可以苦尽甘来；可谁知，原来表面的幸福背后，却藏着一把刀。

    叶奈的思绪从记忆中拉回，回身又看了看撇在桌上的《娱乐周刊》。

    杂志上写，井垣和现任女友陆熙晞是在一家酒吧认识的。

    陆熙晞的母亲是美国知名时尚杂志FASHION的执行总编，陆熙晞自己又是美国伯克利音乐学院的高材生；陆熙晞作为交换生来到上海音乐学院，在BLUES酒吧碰到在此驻演的同系学长井垣，立刻被对方的音乐才华所吸引，随后展开了疯狂的追求攻势。

    疯狂的攻势？叶奈心想，羞怯的井垣，果然还是喜欢主动的女人。

    叶奈疲惫的脱下高跟鞋，靠在座椅背上闭目养神，又想到今面试见到的那个面瘫：那个神情，似乎很熟悉，仿佛曾在哪里见到？莫非自己也给他画过像？

    但自己给那么多陌生人画过像，就算真的见过那个陆总，又怎么能记得清在哪里呢？

    叶奈想着，有些头痛，随即不再去想，靠在座背上沉沉睡去。

    第二日清晨，叶奈醒来时已到七点，急匆匆打车来到广告部报到。

    部门主管林彬杉是个娘娘腔男人，看上去三十岁左右的年纪。涂隔离霜，用香水，穿着紧身的碎花衬衫，翘兰花指扶着黑框眼镜，皱眉翻看了下叶奈那堆被踩脏的作品，然后挑眉看着叶奈，捏着嗓子懒声开口：“小叶啊，先去帮我买个早点呗。”

    故意的吧？叶奈心中想着，却耐着性子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行，有什么要求？”

    林彬杉扭着腰身，双手抱在怀中：“咖啡嘛，我要楼下星巴克的现磨拿铁；我想吃长乐路那家马卡龙店卖的巧克力味甜点，顺带到微热山丘给我带点凤梨酥回来。”

    你妹的！叶奈心中早已开始骂娘，娘娘腔说的那些地方来回至少也要两个小时，一顿早餐而已至于这么奢侈？！分明就是给自己找茬！姓林的，看我怎么收拾你！

    叶奈心中想着，又耐着性子冲林彬杉甜甜笑了笑：“好的，林总监，我现在就去。”

    叶奈打了车，飞奔到各个地点把林彬杉要的东西全部买齐全，然后买了袋食盐加到咖啡里面，又让店员做点心时加了些辣椒和胡椒粉，然后飞奔着回到公司。

    叶奈把点心和咖啡双手奉给林彬杉：“林总监，你要的早点，趁热吃吧！”

    林彬杉略带诧异的看着叶奈，速度也太快了些吧？

    林彬杉懒懒瞥了眼叶奈，咬了口凤梨酥，表情忽然一僵，紧接着立刻喝了口咖啡，刹那间被齁得从办公桌后面跳了起来，指着叶奈破口大骂：“你个贱女人，竟然敢整我？！”

    叶奈冷冷的看着林彬杉，平心静气的说：“林总监，我是来应聘做设计师的，不是来给你打杂的；以后买早餐这种事情，麻烦你亲自做，别让我给你跑腿！”

    “你！”林彬杉憋红了脸指着叶奈，“你给我等着！”

    林彬杉说完，怒气冲冲的跑出了办公室。

    “啊呀！你真是太牛了！”

    林彬杉一离开，整个广告部就炸开了锅，几个员工纷纷围上叶奈，“姑娘，你知道我们平时对这个‘五木先生’有多不爽么？可不爽归不爽，谁也不敢公开指责他；你既然帮大家出了口恶气，我们广告部的人今晚公开请你吃饭，欢迎新人入职！”

    “五木先生？”叶奈有些摸不着头脑。

    “对啊”，一个眯眼矮个儿男生拍了拍叶奈的肩膀，有些神秘的低声说，“估计你不知道吧？那个林彬杉，平时最爱欺压我们这些小员工；大家说估计因为他名字里木头太多，生出太多火气，才这么骄横，所以都调侃叫他‘五木先生’来着。对了，我叫张义程，江湖人称时尚圈‘百晓生’，圈里的八卦，没有我不知道的。以后有事尽管找我！”

    “哈哈！”叶奈也拍了拍张义程的肩膀，“以后有事好商量！”

    “就知道瞎吹牛！”一个大眼睛的清秀姑娘蹙着眉头，“人家新员工才刚刚入职，都没来得及跟大家做自我介绍呢，就全部在听你一个人说话！”

    “嘿嘿”，张义程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头，又眨着眼问叶奈，“姑娘，你叫什么？”

    “我叫叶奈”，叶奈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以后请大家多关照。”

    “你好，我叫陆晗。”方才那个指责张义程的清秀姑娘也羞涩的笑了起来，伸手出来向叶奈握手，一双漂亮的大眼睛眯成月牙儿。

    当晚，叶奈和广告部一众同事在公司附近的一家自助KTV聚餐。

    喝了几瓶酒后，大家愈加兴奋起来，张义程勾着叶奈的肩膀说，“奈奈，你真牛！你别看我们公司是家新公司，但背景可不一般；说实话我可从来没有想到，公司会招一个只有高中学历且没有任何从业经验的广告设计师。你知道，我们公司的大老板是谁么？”

    ！

    “谁啊？”叶奈有些好奇的问。其实至今为止，自己尚对公司一无所知。

    “叶金石啊！”张义程兴奋的讲着，脸因酒醉微醺而胀红，“雅梦时尚集团董事长！国内时尚圈的龙头老大和开山鼻祖，说来跟你还是本家呢。”

    是他？！叶奈心中咯噔一下。离家出走二十年，现在竟然绕到了他的眼皮底下。

    “他……是公司董事长？”叶奈的声音有些发紧。

    张义程摇了摇头：“没有，叶董只是我们公司的控股股东；董事长是化千羽，我们公司总裁陆景辰的妈妈，美国知名时尚杂志FASHION的总编。”

    化阿姨？！叶奈心中又是一惊，那么……陆景辰，就是自己面试碰到的那个陆总？

    叶奈感到心“砰砰”直跳，竭力装作平静的问张义程：“陆总……？”

    张义程会意，冲叶奈眨了眨眼：“怎么样，对多金总裁感兴趣啦？我跟你说啊，我们陆总可是真正意义上的高富帅。陆总从小跟着化董事长在美国长大，哈佛商学院的本科，巴黎美术学院的进修生，又专门在比利时皇家美术学院学习了珠宝设计，期间设计了‘维纳斯和丘比特’的紫晶石珠宝系列，得到业界专家盛赞，又申请了专利。去年，陆总带着他的系列珠宝设计回国创业。我们公司，就是以陆总的那套设计作为核心竞争产品……”

    叶奈有些发慌，已经完全没有在听张义程说什么。

    恍然间，又想到了二十年前，陆景辰离开上海去美国的场景。

    那年，陆景辰的爸爸陆正，刚刚和化阿姨离了婚；化阿姨伤心中险些服毒自杀，幸亏妈妈袁梦雅救发现的及时，把化阿姨救了下来。叶奈记得那年陆景辰格外消沉，尽管平日他同样也都是沉默寡言的，但毕竟父母离婚和母亲服毒给他造成了不小的伤害。

    在陆景辰离开上海前的那个夜晚，叶奈和陆景辰坐在外滩看着璀璨星空。

    陆景辰拨弄着手指：“奈奈，我就要去美国了，以后不知能不能再见到你。爸爸和妈妈吵了很多年，现在终于离婚了，妈妈却不开心。妈妈说我们需要一个新开始，所以她打算带着我去美国。奈奈，美国是个很遥远的地方。我离开以后，你会想我么？”

    叶奈有些担忧的看着陆景辰，抚平他皱紧的眉头，将脖子上那串晶莹发亮的紫晶石挂坠解下来：“景辰哥哥，你别伤心，我会想你的。这个挂坠是妈妈给我的，我把它给你，祝你在美国能生活开心！奈奈希望你以后快快乐乐的，不要总这样愁眉苦脸！”

    “张义程，又在讲别人的八卦！”

    一个娇嗔的声音把叶奈的思绪从回忆中拉回。

    叶奈回神，看到陆晗正胀红了小脸斥责着张义程，张义程笑嘻嘻的向陆晗赔罪。

    陆晗训斥了张义程几句，又拉住叶奈说：“叶奈，我们唱歌吧！”

    叶奈笑了笑：“好呀，我们去点歌。”

    说罢，跟着陆晗点了几首歌，声嘶力竭的吼唱了几句，唱到井垣的那首新歌《亲爱的你为什么离开》，眼眶不禁又有些湿润；毕竟，自己是爱过他的。

    唱完了歌，时间已有些晚；叶奈让张义程送陆晗回家，自己在公交站台等班车。

    城中村的那个出租屋，交通确实不怎么便利；叶奈又在站台等了二十多分钟，却仍旧迟迟不见公交车来，正冻得打了个哆嗦，见路旁停下一辆银黑色的奔驰S300-L。

    叶奈见到奔驰车的车窗摇了下来，从中探出陆景辰的那张脸：“去哪儿？我送你。”

    叶奈闻言忙摇了摇手：“不用不用！公交车马上就来！”

    陆景辰皱了皱眉：“上车！”

    叶奈有些头痛，又实在不好拒绝，只得硬着头皮上了车，有些尴尬的跟陆景辰说了具体位置，随后别开头去不看陆景辰，心中又开始发慌。

    他……会不会知道了什么？

    当初面试那日，他那么激动的拉着自己询问家世背景，估计也正是因为得知了自己的姓名以及美杜莎画作的创作缘由；或许……他允许自己来公司上班，也只因为他把自己当作叶奈。否则，只怕他也和其他那些公司的老总一样，早都因为学历拒绝自己了吧？

    叶奈心中想着，不禁有些深深的失落。

    “第一天上班，感觉如何？”陆景辰开口打乱了叶奈的思绪。

    叶奈被陆景辰叫着，忙回了神，答：“不错，同事们人都不错，特别张义程和陆晗，跟我讲了公司的很多事情；张义程很有趣，陆晗也很可爱的。”

    “是么？”陆景辰显然不满意叶奈的回答，“我怎么听说你跟林彬杉闹得不太愉快？”

    “跟你告状了？”叶奈有些鄙夷的嘟囔，“真没本事，就知道跟老板打小报告。”

    陆景辰瞥了叶奈一眼，又开口警告：“林彬杉在广告业也是个人物，我花了重金才把他挖来的；这个人品性是有些问题，可毕竟是你的主管，你别太意气用事。”

    “哦。”叶奈应和着答了一句，心中却不以为然。

    陆景辰沉默了一会儿，又问：“你……为什么来应聘我们公司？”

    叶奈心中“咯噔”一下，立刻因陆景辰的问话警觉起来。

    陆景辰话中有话，显然想询问自己是否是他所认识的那个“叶奈”；然而，叶奈却着实不想再和叶家扯上半点关系，因而刻意装作一副轻松的表情，玩笑着耸肩回答：“因为没有其他公司愿意接受我啊，所以只能屈就移驾到陆总的公司啦。”

    “那么，你以为，我们公司的门槛很低？”陆景辰有些好气又好笑的问。

    叶奈扬着脸，并不掩饰的看向陆景辰：“以前，的确是这样以为的；但今晚听张义程讲了陆总您的光辉事迹，才觉得咱们公司不同凡响。陆总，您似乎对珠宝行业很有兴趣？”

    “嗯”，陆景辰忽然有些恍惚的抬眼回忆，“因为……一个朋友。”

    “朋友？”叶奈有些不解的问。

    陆景辰轻“嗯”了一声，说：“二十年前，她赠给我一条紫晶石挂坠；自此后我就对紫晶石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所以，为了她，我才创立了紫晶石公司。”

    原来，是因为紫晶石挂坠。叶奈心中莫名产生了波澜。

    “到家了。”陆景辰的那辆豪华奔驰在垃圾堆和建筑工地中颠簸了一阵，终于停在了叶奈家门口的那个筒子楼下面，又皱了皱眉，“你……就不能住个好点儿的地方？”

    “我穷啊。”叶奈倒回答得直白，看向陆景辰反问，“哪有钱租好房子？”

    “那我看看，能不能跟董事会申请安排员工住宿。”陆景辰很认真的皱眉思索。

    叶奈一听安排住宿，立刻兴奋的跳起来，忙拍着陆景辰的肩膀，眉飞色舞的夸赞：“陆总，你真是个好人！今晚好几个同事也都抱怨上海租房太贵呢。你若真能给我们把住宿的问题解决掉了，那简直就是我们整个公司底层员工的福音啊！”

    陆景辰一怔，随即冲叶奈挥了挥手：“行了，到家了，你回去吧。”

    “嗯，陆总再见！”叶奈冲陆景辰露出甜美的笑容，挥了挥手，一溜烟的跑回单元楼中消失不见，只留下一个欢快的背影，让陆景辰看得有些发怔。

    叶奈趴在单元楼窗口，躲在阴暗中看着陆景辰怔愣的身影，不禁又想到儿时和陆景辰相伴邻里的时光；二十年未见，彼此容貌变化，他却依旧如从前那般沉默寡言，也依旧如从前那样细心周全。倘若，他的公司控股股东不是叶金石，不是雅梦时尚，那该多好啊。

    叶奈心中想着，不禁叹了一声，转身上楼，来到家门口掏出钥匙。

    在漆黑一片的楼道中摸索着开门，却猛的被一股大力拉到墙角，险些惊叫出声。

    叶奈在惊讶中瞪圆了眼睛，却对上井垣那双熠熠生辉的大眼睛，在漆黑的夜幕中闪烁着愤怒的光芒，正紧紧的盯着叶奈看；一张俊脸也因愤怒而抽搐的扭曲。

    叶奈看着井垣，心中没来由的怒意：“井垣，你干什么！”

    井垣的声音有些嘶哑发抖：“奈奈，你说，方才送你回来的那个是你什么人？”

    叶奈一怔，随即有些好笑的扯了扯嘴角，紧盯着井垣反问：“井垣，我跟他什么关系用告诉你么？你现在是我什么人？你有什么资格管我跟别的男人交往？”

    如此犀利的诘问，让井垣的身体猛然一颤。

    井垣慢慢松开了紧抓着叶奈胳膊的手，眼中又险些盈出泪水，低着头，半晌，又把一张十万元的支票塞到叶奈手上，然后一言不发的转身离开。

    叶奈有些愕然的看着井垣离开，又看看手中那张没来得及塞回给井垣的支票，不禁烦躁的叹息一声：就算爱情不再，无论如何，到底还有亲情。剪不断，割舍不下。

    ……

    第二日清晨。

    叶奈睡意朦胧中刚打开家门，就对上一张满带愤懑的脸。

    房东大姐强忍着怒意说：“叶奈，第三个月了，侬租子交不交伐？！”

    叶奈一惊，才想到又到了催房租的日子，忙笑嘻嘻拉住房东大姐说：“大姐，我已找到工作了；下个月发工资，我就把这三个月拖欠的房租全部交上！”

    “侬上个月就搿恁个说法！”房东一把甩开叶奈叉腰呵斥，“叶奈，我看侬算个正经的姑娘，哪个晓得似个刮三！再给侬最后三天，交不上，就滚蛋！”

    “是……是……”叶奈有些尴尬的看着邻居家门纷纷打开，探出凑热闹的脑袋，羞愧的恨不得立马钻到地底下去。在上海，大声吵架到底还是稀罕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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