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早上七点十分的事。√
而尽管池仁之后做出了最快的反应,但决堤,却往往就在一瞬间。
七点二十分,池仁先走一步。即便他对曲振文的病情斩钉截铁,但还是那句话,得来全不费工夫的消息,永远散发着致命的味道,不是对此,就是对彼。池仁不能不亲力亲为地迎头而上,而当时,江百果磨磨蹭蹭地,还没有从卫生间里出来。
池仁轻轻叩了门:“百果,我有事出去一趟。”
江百果打开门,满嘴的牙膏沫:“好。”
池仁走了两步,又折回来:“今天你就不要出门了,跟店里请个假。”
江百果刷牙的动作顿了顿:“好,本来想今天跟老张交个底,把收尾的事说一说的,那就再往后拖拖吧。”
池仁说不上来个所以然,心底的不安像一簇火苗似的,虽不至于熊熊燎原,却欢蹦乱跳。他伸手,揉了揉江百果的头发。江百果笑嘻嘻地抗议:“干吗?”“不干吗。”他不禁也笑了出来。
早上八点半,池仁抵达赵大允情报中的那一辆救护车进驻的私立医院,换言之,他知道曲振文就在这里。
对方严防死守,池仁倒也不算竭尽所能,回到车里,试探性地致电了曲振文。
这一次,他反倒认为曲振文会有别于前,电话接与不接的概率,至少是一半对一半。
可惜,他还是没有接。
但三分钟后,有人敲了他的车窗:“曲先生有请。”
但直到九点半,池仁仍站在曲振文的病房外,不得入内。据说,就在他上来的这几分钟里,曲振文在吃了一夜的苦头后,难得昏昏欲睡,那么,不要说他池仁了,就算是玉皇大帝王母娘娘来了,恐怕也要待命。
一门相隔,池仁除了心疼寸金难买寸光阴的白白流逝,倒并没有决一胜负前的慌张。或许,是因为胜负早就不言而喻,毕竟,事已至此,就算曲振文仍可以让他乖乖地吃着闭门羹,但他无能为力地躺在里面,也是不争的事实。
而另一个不争的事实是,江百果说的对,曲振文大概这辈子也不敢揭开他是不是他亲生骨肉的谜底了,而等到他这辈子走到尽头,谁又敢说那自欺欺人的问号不会像绞刑架似的让他死不瞑目?
池仁轻笑一声,竟有些想离开了,似乎留下来根本是画蛇添足。
偏巧这时,曲振文在病房里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哀鸣。池仁刹住脚步,先不论是不是动了恻隐之心,至少,是出于人类对未知与生俱来的好奇。他叫了他十几年的爸,又和他斗了十几年,可他痛苦起来是哭是笑,对他而言却还是个未知数。池仁知道,曲振文在铁石心肠和春风得意的背后,不可能没有痛苦,说穿了,不过是一个“忍”字罢了。
而今,他却忍不住了。
病房门被人从里面打开,对方还是那句话:“曲先生有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