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君......”

    魈看着雨幕中的钟离，喃喃喊道，无气的声音几欲飘散于雷雨之中。

    他惯不会违抗帝君的指令。

    所以这样的质问，他又该如何回答......

    不知是雨亦是汗，魈鬓角的发梢早已打湿。

    水滴落在他腰间的鬼面，怒目圆睁的鬼眼好似落泪一般，与低头的少年仙人四目相对。

    看着这杀尽天下魔物的鬼面，魈猛地闭上了双眼。

    牙龈紧咬，如利刃的双眸再度睁开，已染上往日决心：

    “帝君，璃月百姓固然无比重要，但魈欲救之人也同为璃月中人，二者并无可比之处，皆是璃月子民！”

    倾盆的大雨在天衡山虐，直面这遮目骤雨，钟离并未有所遮蔽，但这雨，却也仅仅带给了他发梢处些许雨露。

    钟离就这样静静的看着面前稍显紧张的魈：

    “无可比较，但是却有分先后是吗。”

    此话并非询问，而是设问。

    魈垂于身侧的手不自觉的微微攥紧。

    未等魈出声回答，钟离又忽地扭过头去，如回忆般轻言道：

    “魈，你可曾还记得自己与那位旅行者定下的契约。”

    话题的转变令魈有些始料未及，眼中虽闪过一丝疑惑，但他还是快速回道：

    “契约之事，魈断不会遗忘！”

    “甚好。”钟离轻声夸赞二字，随后忽地话锋一转：

    “那你应该也记得，你曾向那位旅者许下过三个要求。”

    “而他，又将其中之一许诺给了我......”

    听闻此话，魈堪堪一愣，不知为何帝君会在此时谈及那位旅行者。

    但心中那份对帝君的恭敬使他立刻回道：

    “魈早已下定决心，此生追随于帝君左右，帝君若是有所指令，无须契约加持，魈也定将竭尽全力！”

    魈的此番心意，钟离又岂能不知，他向来便是这样的性子。

    “那倘若......我叫你放弃你的那位心系之人呢？”

    魈在雷声中滚动了一下喉咙。

    阴沉的天充斥着成线的雨，黑得他看不清身前之人眼中的神色。

    随着又一道闪电划过阴沉的天空，他提高了些许音量：

    “请帝君相信！魈会以最快的速度安排好一切，绝不会耽误对七星的增援......”

    “魈这便动身前往！”

    说罢，魈便唤出碧绿长枪和璞鸢，作势告退。

    作出如此解释，是魈误以为帝君是在担心他的精力。

    但如此便要告退，又是否是因为隐约察觉到什么......而潜意识地逃避呢？

    果不其然，还未等魈移动脚步，钟离那不辨明暗的声音再度传来：

    “那倘若，我以契约为令，让你去杀了她呢？”

    钟离依旧平静的看向远方，轻飘飘的话音听不出情绪，却比那惊悚的暴雷来得更为震耳。

    不知从何时开始，魈在心中根深蒂固的认为，帝君一直是对的，身为璃月岩神，帝君的一言一行都有着他的用意。

    魈从未想过自己会有忤逆帝君的时候，但此刻，他竟在某一瞬产生了些许的动摇，动摇......源自于震颤的心。

    魈不由得向后退了一步，瞪大的双目中满是震惊与迟疑，他定定地看着身前的帝君，但几息过后却又如惊醒一般猛地低下头去。

    心中那份对于帝君的恭敬，使他不敢用这样无礼的眼神直视帝君。

    低下头的瞬间，魈的余光瞥见了立在身侧的和璞鸢。

    许是昏暗伴着闪电映衬的缘故，那长枪上流淌的雨水仿佛在一瞬间变成了血流......

    “杀了她！”

    耳边隐约间又回荡起了帝君的话音。

    雨水自长枪流向魈的手背，那刺骨的湿润恍若粘稠了起来，就如同，少女的鲜血一般......

    如烫手山芋般松开了手中的和璞鸢，魈猛然大口喘着粗气，许久以来被压制的业障竟在方才有了松动的痕迹。

    钟离背手而立，面向璃月港的一侧，无声等待。

    “帝君，我......不明白......”

    良久，魈堪堪开口。

    “她与她的姐姐，皆是妖物。”

    钟离所言，表明早已知晓魈的记挂之人。

    闻声，魈再次抬头，眼中满是复杂：

    “不，不是这样的，帝君，水珠虽是妖物，但生性善良，从未有过伤人举动！”

    听到魈的这般反驳，钟离缓缓转过头来，面容冷淡道：

    “那她们又为何，受尽村中之人排挤呢？”

    魈瞪目无言。

    钟离见此，接着说道：

    “如今的璃月，将渐渐抹去仙、神的踪影，我等尚且是如此，又岂能容得下妖物存在。”

    “魈，今日，便是变革的伊始，璃月百姓亦或是心系之人，你当做出一个选择。”

    直视少年的双目如亘古不变的井水，仿佛要将他的一切看尽。

    面对这充斥着威压的目光，魈竟萌生出一丝逃避的念头。